李来亨没有第一时间杀掉左良玉,主要是节帅府的司法机关还没有筹建起来。这之前,张皮绠把抓捕左良玉时村民族老们的做法,全部告诉给了李来亨,让李来亨感到闯军极有必要强化在地方上的行政资源和司法资源。
固然,营田新法的推行,大大增强了闯军从地方获取资源的汲取效率。可这更多只是一种索取,闯军并没有在营田制的物质基础上,组建一套完善的地方行政和司法机构来。
这样的情况下,百姓得不到组织,民力只能被汲取,而不能被发动――发动群众,这四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那可就太难了。
特别是在明末,特别是对于闯军,那就更困难了。
李来亨接触不到几十万几百万的中小学毕业生,哪怕推行了这么久的军中扫盲班,闯军里能不能找出几千个粗通文字之人,也还很难说。
哪怕是最早期的红军,在人才资源上也比自己丰沛了几十上百倍啊。
夹袋无人,夹袋无人,干部紧缺,干部紧缺。
这是李来亨从一开始就头疼到现在的问题,他要把地方上的百姓组织起来,就必须摊开架子,在营田制的基础上,不仅是在每个府、每个州和每个县,而且要在每个乡、每个村都建立起完善的政权组织来。
说到底,仅仅靠一个营田制还远远不够塑造出闯军的政权来――孙可望可以做到,那是因为孙可望供奉起了永历朝廷的神主牌位,借用了大明三百年积累下来的权威资源。
而李来亨现在的情况,自然不可能借用大明三百年历史积累下来的政治资源,只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来搭建闯军的政权骨骼。
这也是他为什么特别重视公审大会,一定要把左镇的将领官兵,全部押运回随州城受审的原因所在。
李来亨是打算用这场大办特办、特为隆重的公审大会,把闯军已经是官府、闯军已经具备了政权权威的这种观念潜移默化到湖广百姓的心中。
这样才能方便下一步的基层政权搭建。
正好,构建起闯军的司法机关,本来也在李来亨的下一步计划之中。现在为了搞超大规模的公审大会,也很有必要完成这一步。
为了方便考虑,李来亨还是将司法机关设置在节帅幕府之中,他直接借用了历史上唐代节帅幕府的幕职官名,以节度判官负责司法,判官之下的属官则称为推官。
担任节度判官的人,是由顾君恩推荐的湖广举人邓岩忠1。
邓岩忠是江陵人,举人出身,社会地位算得上是比较高了。但他的科场和官场旅途都不算顺利,没能考上进士更上一层楼就罢了,在为官期间又因不善于人情,年纪轻轻就致仕回乡。
嗯,毕竟是顾君恩找来的人,性格古怪、不通人情,倒也在李来亨的接受范围之中。
他毕竟是个举人,若不是李来亨已经击灭左镇、生擒左良玉,李自成又占领了洛阳、开封,闯军日益显出争鼎之势,邓岩忠肯定是不会冒着巨大风险参加闯军的。
不过现在是此一时彼一时,陈可新这样的举人都已经投靠了李来亨,其他如方以仁、顾君恩、提点学政的谢徵,也都是秀才出身。
邓岩忠一个连县官都做失败的落魄举人,能一下子跻身到李来亨节帅幕府的要职,也算得上是高攀了。
总算邓岩忠本人虽然不通人情,但李来亨稍微接触之下,也感觉他是个忠厚老实的实干派――嗨李来亨手底下的文人,最缺的就是忠厚老实人呀
当然,李来亨也不可能让一个根底不清楚的人物,立即就完全把持湖广闯军的司法系统。虽然他任命了邓岩忠做节度判官,但下属的推官,全部都是从各州县营田使、庄使中调任过去的。
未免邓岩忠在节度判官的任上耍什么小聪明,李来亨还让现在担任随州牧、已经经过随州之战考验的陈可新“佐其事”――实际上就是监督邓岩忠。
在用人方面,即便人才和干部的缺口极为巨大,但李来亨还是不会轻易松开口子,随便吸收未经时间考验的士绅文人到闯军核心来。
唉,不过也是因为如此,闯军的基层干部数量,早就匮乏到了极度紧张的地步。
这次庞存的事情,又让李来亨感到必须加紧完善闯军的基层政权建设。现在的问题就是缺乏干部,可是缺干部事情也不能不做,只能一边建设基层政权,一边培养干部人手,走一步路搭一步桥。
闯军是一张白纸,白纸固然有可以任意发挥、轻装上阵、没有历史包袱的优势,可是在这种时候,也会显出缺乏历史积累资源的劣势来。
但是李来亨相比较朝廷,也具备着一项巨大的优势――这就是闯军“白纸”带来的更高行政效率,通过营庄制,李来亨可以在绝大部分自耕农和佃户利益不受损、甚至是利益增加的情况下,将自己的政权财政收入,增长到朝廷统治时期的三倍、四倍以上。
湖广闯军的辖区内,超过一半的粮食都掌握在李来亨的手中,掌握这种最重要的硬通货,可以让李来亨依靠雄厚的物质基础,反过来补贴基层政权的建设。
方以仁倒是对他建议过,干脆在湖广乡村复辟以三老为中心的保甲乡官制度。可是李来亨虽然好于复古,也只是好于在官衔的名称上复古罢了,真要把具体的制度,特别是最紧要、最关系到一般百姓日常生活的基层政权体制,复古到三老、保甲去
这种大复辟犯的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