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郝摇旗和张皮绠部下大部分的将士,还是凭借一股大无畏的气魄,顺利抢渡河流,成功赶在袁时中和陈德完全撤出战场以前,咬住了小袁营的尾巴。
袁时中曾是起义军中十分杰出的一个将帅,可是现在他忙中错乱,对于这场临时的紧急撤退,组织的是这样混乱,人找不到马、兵找不到将,上下解体只差临门一脚。
或许这其中的原因不应该全部归咎于袁时中个人身上,小袁营曾经被河南人称为“佛兵”。他们严明的军纪不下于闯军,曾经广泛地活跃在黄河南北两岸,庇护了一方百姓的安宁。
加入闯军以后,小袁营又成为了一支攻城掠寨的主力部队,袁时中自己也曾立下过不少战功。假以时日,随着闯军的进一步壮大,袁时中被提升为制将军甚至是和罗汝才一般的副元帅,也并非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可当小袁营突然叛离闯军以后,这一切就化为了泡影。小袁营的士兵们也全都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他们曾经如此信赖的主帅、将爷,为什么突然选择背叛那个与士卒同甘共苦共粗粝的李闯王,而要去投靠一班颛顼无能的朝廷督抚呢?
这种深入骨髓的自我怀疑,才是造成小袁营如今糟糕表现的根本原因。
从颍州之战以后,小袁营大部分的将士都是抱着一种得过且过的心态。过去,他们知道只要跟着李闯王走,一切就都不会有问题;现在,他们却要去疑惑小袁营究竟将走往何方?
袁时中多年恩威的积累,最多也只是让这些人没有趁着小袁营的混乱,向闯军投降、藏匿到乡野间投降罢了。
陈德虽然带来了近两千明军接应小袁营的撤退,给了袁时中、袁时泰等一些小袁营高级将领以信心。
可是对于数量更多的一般士兵来说,他们考虑不到闯军、明军、小袁营,还有已经杀到山东境内的清军,他们是考虑不到这些复杂的博弈关系的。
他们眼中所见到的就是小袁营的仓皇败退,还有官军区区二千人不到的援兵。
而郝摇旗和张皮绠断然的泅水追击,就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可是绝大多数的雪花,甚至不知道自己处在一座雪山上、一场崩塌中,怎么能够将雪崩的责任强加到他们的身上呢?
山岳之崩,正在此时。
郝摇旗把木筏连缳起来,固定在一条由西北向东南顺着水流之势的斜线上,搭起一座浮桥来。所有这些行动都是十分紧凑的,浮桥还没有完全搭成,大队闯军已经利用它跑跑跳跳,歪歪斜斜地抢渡东岸。
他们的马蹄刚着陆地,就像出柙的猛虎般地扑入战斗。涡河西岸还聚集着成千上万的人马,形成黑压压的一片,正在想方设法地尽快抢渡过来,也给撤退中的小袁营造成了更大的心理压力。
“追上去!咬上去!”
郝摇旗不假思索就催动坐骑,他凭着长期战斗的经验,立刻判断出战场的准确形势。那一支部队的速度比较落后,那一支人马的队列比较松散,这一切都逃不出郝摇旗的眼睛。
他依旧挥舞着那支硕大的枣木棒,直接往敌丛中冲杀过去。他连对自己的部将和亲兵们也没有打个招呼,但郝摇旗的部下全都知道他的作风,全都知道主将的马首所瞻就是全军突击的方向。
郝摇旗自己冲到哪里,全军就会跟上来和他一块儿冲锋、搏杀。他腾云驾雾般地冲进敌阵,数不清的骑兵扬起了数量更多的烟尘,这些烟尘遮蔽了整个战场,好像将涡河的东岸全部罩在了一个纱帐中一样。
闯军骑兵虽然还看不清楚敌人的真面目,可是已有很多人凭借直觉,对着可能存在敌人的方向发射了弓箭和鸟铳。
砰砰砰的一片射击声后,是接二连三的惨叫声。郝摇旗冲的最快,已经冲过了那一层烟尘,咬住了小袁营撤退队伍的尾巴。
他冲的是这样快,以至于让河南镇副将陈德心生恐惧,陈德急忙调集了好几个武艺精湛的家丁试图驱赶开郝摇旗。
四、五条铁槊一齐向他搠来,可是郝摇旗只是用枣木棒奋力一格,就势把铁槊都压在地上,马匹一用力,只听得“格嘣”几声,这些家丁的铁槊就齐齐脱手堕地——这一回合的战斗,郝摇旗又发挥了他的神力,迅速地获得胜利。直到那时,他才看见满面灰尘的小袁营士兵都空着双手,丢弃了武器,一齐转身逃走。
张皮绠也带着亲军标的骑兵——他们为了渡河卸去了许多沉重的马铠——追上了小袁营和明军援兵的尾巴,亲军标骑兵们不但用双手,用兵刃和敌军搏斗,他们还利用骤马疾冲的冲刺力,冲击敌军,把他们连人带马一下子就挤坠入河。
这是一种简单有效、因地制宜的搏杀方式。他们从较远的地方看定一个目标就猛冲上来,一些猝不及防的敌人就被他们冲坠河中了。也有的闯军骑兵因为去势过猛,勒不住坐骑,自己和被他冲撞着的小袁营士兵一起坠河,但闯军骑兵有马,往往能重新冲上岸来,小袁营的士兵却回不来了。
激烈的追击战斗还在进行着,但是形势已经十分明朗了。小袁营的撤退组织过于失败,郝摇旗和张皮绠的冒险追击又是这样的果断。
还在涡河西岸渡河的李来亨,这时候也收到了张皮绠派来回报的夜不收,了解到了战场形势的变化。
本来停留在涡河西岸缓缓渡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