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三城中受到清军重点进攻的,主要是李世威防守的深州和马世耀防守的武强。闯军本在滹沱河的北流与南流之间,依照守险不守城的原则,筑有一些小型的类型,但是平坦的北地旷野,本来就极少有可以修筑城堡的有利地形,清军的兵力又是这样的雄厚,足可以一举长驱直抵于深州城下。
晋州因为和真定毗邻较近,现在看来,并不是清军优先进攻的重点目标。
刘芳亮在第一时间布置好晋州的防务以后,便飞驰赶回真定。他风尘仆仆,全身上下都沾满了硝烟与尘土,沉重的压力感满布于面。
“来亨!”
刘芳亮衣不解甲驰入帅府之中,大顺军在北直隶最高级的两位主帅终于会面。李来亨先握住刘芳亮的手,继而又和刘芳亮拥在一处,问道:
“刘师傅,晋州情况如何?东虏此来兵势是可当否?”
“东虏主力就在滹沱河上,这是毋庸置疑之事。”
刘芳亮边走边说,他走路时身上的盔甲不断发出铿锵的响声,使得帅府里登时被一种肃杀的严峻气氛所充满:
“清军以万骑强行冲过滹沱河,所谓的投鞭断流,也比不上精骑阻塞大河的声势吧!”
大厅中的众人,李来亨、方以仁、顾君恩,还有其他大顺军的将领们,包括原本驻守淮北、山东一带,现在刚刚被李来亨调来真定的陈永福、谷可成等人,全部露出了严峻的表情。
一种不可言表的沉默与压力,于无形中扩散开来。
刘芳亮的到来,像是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中,惊起的却不是波澜,而是汹涌波涛之前的暗流涌动。
因为晋州受到的攻击不多,刘芳亮也很难真正将前线的一手情况描述给李来亨等人听。可是这段时间以来,从深州和武强送来的大量军情,正在像斑驳的碎片一样,一片又一片地拼接起来,最终形成一张可怕的铁骑绘卷。
包括许都在内的众多参军司参谋们,都像发了疯一样地扑在地图上。所有人都废寝忘食,根据前线送来的军情战报,还有刘芳亮对清军攻势的描述,用红蓝两色的笔墨在大地图上标识出顺、清两军的战线态势。
一根硕大的箭头,正从保庆和庆都的方向直指滹沱河,顾君恩指着那一枚箭头道:
“深州就是大顺军整条北直隶防线的中心,看来清军主力将以进攻深州为主……皇太极若直接冲破深州,的确可以直抵黄河,但顺军等到山西援军以后,即可自西向东卷击,从侧翼慢慢挤压清军,彻底断绝清军的北归之路。
使君,刘帅,依参军司的推算来看,清军之攻深州,的确有着势在必得的气魄,从皇太极投入的兵力、军械情况来看,这绝非佯攻。
但清军总兵力有近二十万人数之多,完全可以在强攻深州的同时,同时完成围城打援和夺取真定的两个目标。”
“夺取真定?”李来亨的眼皮跳了一下,他一拳砸在桌上,沉声道,“只要我还活着,皇太极就绝不可能走进真定城来。”
方以仁则眯起眼道:“不管清军现在攻打哪里,最终目标一定是真定。唯一的问题是,对大顺军来说,究竟是抱定一心死守真定更有利于守住真定,还是积极出击、驰援他城,更有利于守住真定?”
方以仁的话显然切中问题的核心,大家都能够看出真定和井陉对于这场大决战的重要性。
无论如何,真定绝不可失。
但是要如何守住真定?参军司只是按照双方兵力规模进行计算,单纯考虑兵力战力情况来看,李来亨和刘芳亮想要守住真定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即便抱定一心,猬集全部兵力死守真定,也未必能够守住。
何况晋州、深州、武强这东三城,本质上亦和真定形成掎角之势。东三城若失,清军便可以从各个方向围击真定,而且如果真定的总预备队,坐视清军将东三城的大顺守军全部消灭,甚至可能还要坐视清军在这三座城市进行屠城,对于大顺军将士的士气,又将会造成何等可怕的打击呢!
刘芳亮便坚持己见:“深州、武强已在危急之中,清军以万骑阻塞河流。东虏的气势现在是每一分一秒都要增强数倍,都要再高过上一刻不知道多少倍。
不管是过去的闯军,还是现在的大顺军,我们从来没有被动挨打过。越是敌强我弱,越要主动出击,把握主动权,否则何谈战机?”
众将意见几乎都呈一致,郝摇旗和谷可成等大顺军的嫡系将领,一个个都是士气如虹、斗志昂扬,即便知道这一次的敌人或许将是大顺军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可怕强敌,也没有任何一人流露出退缩和害怕的意思来。
只有出身不同的陈永福说出了唯一的不同意见。
陈永福是明军降将,这一点的确造成了他不同于其他人的心态,但让陈永福最终说出反对意见的,当然不是恐惧,而正是一种希望大顺军能够取得大决战胜利的勇气。
陈永福是一个极为审慎的人,但他也知道这一刻的滹沱河两岸正在发生着什么样的战事,这场战役的规模,这场战役的重要性,还有它对天下、对于万民的重大影响力,深知这一切重要性的陈永福,又怎么能继续维持自己的审慎和灵活呢?
审慎是明朝官场上的自保之道,灵活是乱世沙场中的求生之法。李来亨的折箭为誓多少让陈永福有些感动,李自成的不计前嫌也让陈永福决定为大顺军作战,但是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