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城中。
由秦王府改造而来的大顺新皇宫,由于永昌天子已经驾崩的缘故,如今皇宫内皆是披麻戴孝,只有数量不多的宫人穿着素衣在宫内维持着这座皇宫的正常运转。
但它已无主人。
罗汝才为辛思忠等河西诸将洗尘接风的地方,还是他在西安城内的官署。因为罗汝才既是西北经略使,又是陕西节度使,所以两处官署也是合并办公。衙门照旧是由过去明朝的陕西巡抚衙门改建而成,一进官署之内,迎面而来的女。
接着数队乐工鱼贯而出,列道两旁为河西诸将奏乐。辛思忠脸上挂着一些尴尬的表情,他还以为罗汝才经略关中这样成功,或许行事作风已经有所改变,没想到还是如此沉溺酒色之中。
罗汝才自己则向辛思忠吹捧起了这些歌女的身份,他说:
“老弟啊!这些美女,你可多瞅瞅,哪里是米脂婆姨比得上的?有几个还是先帝在时,他将秦王府朱家王爷豢养的几个美妾赏给了我……可惜、可惜,先帝待我是皇恩浩荡,我却没能见上他的最后一面。”
罗汝才说到此处,不仅满脸悲伤的神情,而且还向着东北面的方向,遥遥拱手朝拜。话语里每一次听到“先帝”,都要停顿好一阵子,出身草莽的南阳公对于“君臣之道”能够掌握到这般地步,连辛思忠都觉得又可敬又好笑。
辛思忠心里已经完全放下了对于曹营旧部的担忧,他看到罗戴恩正在官署内布置宴席,略带惊喜道:
“老总管!我们也有许多时日没有见过面啦。”
罗戴恩鹤发苍颜,看起来又衰老了几分。不过罗戴恩对于自己现在负责的陕西民生职务,看来是非常乐在其中,眼神中光芒闪烁,整个人都好像笼罩在一层光芒里面,显得熠熠生辉。
他和辛思忠寒暄几句以后,就马上开始提起河西援军出关作战,在粮秣后勤方面的种种问题。罗戴恩说得头头是道,一切地方粮食物资的相关情况,他都能信手拈来,不愧为过去曹营时期罗汝才的大管家。
辛思忠的副将米剌印是土司官出身,他和许多明朝官吏都打过交道。以他见多识广的眼光,都感叹说:
“老总管博闻强记,治理关陕民生政务的本领,真是许多举人和进士出身的官员都不想相比。”
罗戴恩抚着胡须就哈哈笑道:
“老头子也只是发一发号令,等到落实下来的时候,具体到各个州县去办事。还是要多亏了参与进来的许多官吏——也多亏了惠相出面,很多过去不愿意为大顺做事的明朝官员,也都慢慢归顺了过来。
惠相在陕西的门生故吏不必说,他名气很大,不比启翁。许多人听说惠相已经做了大顺的宰相,这才放下心来,安心归顺。
获鹿的消息传到关中时,本来也有许多官绅想要趁机酿乱造反。也是多亏了惠相带着宋王,到各州县巡视,加上汝才恩威并施,才使得关中一隅之地,至今没有出什么大的乱子。”
罗戴恩所说的“惠相”,就是早先李自成进入关中时,接受了大顺官爵的平章政事惠世扬。惠世扬是明朝的三朝元老,又是天下闻名的名士,早在李自成少年牧羊时就曾经听说过惠世扬的大名。
惠世扬此人在陕西省内名望极高,他归诚于大顺,在一开始便起到了很大的模仿性作用。
当获鹿之败的消息传开以后,惠世扬这位比罗戴恩岁数还要大上几截的老人家,又带着明朝的秦王、现在大顺的宋王,前往陕西各地巡视,镇静人心。
可以说,陕西现在能够如此平静,还能够成为有力支援前线的后方大本营,惠世扬是起到了很大作用。
辛思忠问道:“惠老先生身体可还好吗?入城以来还未向老先生问好呢。”
罗汝才拍拍手道:“不碍事。老先生岁数大了,之前在陕西省内巡视一圈,已经将他累坏了。我专门从原来秦王府的那批下人里面,抽调了一批,专程到惠老先生的府上去照看他,不碍事的。”
“如此便好。自从获鹿以后,此前各地望风归顺的官绅旧吏,多有趁机谋反叛变的情况出现,像老先生这样能和咱们大顺始终站在一处的人,真是要多加保护才行。”
罗汝才、罗戴恩两人一同笑了笑,便邀请河西诸将到官衙内吃饭。这时候吉珪则凑到罗汝才的身旁,向他提醒道:
“南阳公,不要忘记了辛将军带来的许多兵马,尚有一大半驻扎在西安城外。接风洗尘的同时,也不能耽误安置这些人吧?
总不能厚此薄彼。”
罗汝才恍然大悟,赶快点头:“对对对,辛老弟,你看看我,险些忘了这等要事!”
吉珪又笑道:“西安军民百姓早给河西援兵准备好了许多犒军用的牛羊蔬果,辛将军就在城内好好休息,城外那些将士,我们也会妥善安排,将犒军的酒肉都送到营中,到时候军心振奋,出关一战,必定能够收取平定东虏的战功。”
辛思忠带着一点小小的惊讶回答说:“那也有劳吉先生了。”
罗汝才转了一下眼珠子,他正打算吩咐吉珪去办理此事,吉珪却先说道:
“犒军用的酒肉都在仓库,我看老总管刚从那边回来,对情况应该十分了解。南阳公,不如就让老总管直接将犒军酒肉送去城外军营吧?”
罗戴恩迟疑道:“辛将军带来的兵马,都驻扎在哪些地方?”
辛思忠先楞了一下,然后回答说:“我都是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