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脆弱的平衡已经彻底崩溃,凤翔以西,到处都是由兵变匪的山贼和割据一方的小军阀。只有汉中一带因为有山脉隔绝,阻挡住北面的叛兵和乱军,才保持住了一份西北乱世中难得一见的小小安定。
驻守汉中的主将贺珍原本是陕西兵备道樊一蘅部下的标将,但他与李自成委任的大同制将军张天琳类似,都是受明朝招抚的农民军出身,都曾和闯营有过合营作战的历史,所以也就更得李自成信任。
何况当初大顺军进军西北时,是李过亲自率兵前往汉中招降的贺珍。当时为了取信于汉中明军,李过大胆接受了贺珍的要求,单骑入城招抚士卒。
现在李过已经进尊位于监国,距离大顺皇帝之位不过一步之遥,贺珍自视为李过部下,又在李过称号监国以后,被正式提拔为汉中制将军,他就更感到自己必然可以跻身入未来新朝的核心团体之中。
所以当西北大乱时,贺珍便努力稳定汉中局势,他亲自带兵至汉中所属各州县巡视以安定人心,又派兵出兴安前往郧阳,联络驻防郧阳府的楚闯大将苗里琛,请求楚军出兵支援。
同为汉中守将的明朝降将党孟安、郭登先二人阴谋起兵叛乱,贺珍发觉他们的动向以后,便故意声称自己要前往兴安和苗里琛会师,实际上则是利用夜色迅速潜行返回汉中,趁二叛将无备之机,亲自带领锐卒千人冲入党孟安、郭登先二人宅邸中,将其擒杀。
贺珍暗自回到汉中的时候,党孟安还在私宅中饮酒作乐,郭登先则聪明许多,他聚集了一批亲信家丁在家中,准备密谋在起兵杀贺以后,再挥兵攻杀自己的同谋党孟安,好做到独霸汉中。
可惜不管是愚不自知的党孟安,还是自以为得计的郭登先,都棋差贺珍一招,被其先行剿灭。
不过汉中大权也并没有完全落入贺珍一人掌握之中,因为很快驻守郧阳的苗里琛便带着楚闯的精锐矿徒军数千人穿林过山,自兴安开赴汉中。
最先赶到汉中的是由苗里琛亲自带领的楚闯精锐千人,他们人着绵甲,大部分都带有一杆襄阳生产的自生火铳,腰间别短斧或腰刀,骑兵则配有马槊、大刀、枣木棒、狼牙棒、套索、短手铳等武器。
更让贺珍以及汉中守军震惊的则是矿徒兵的队列,此时南郑一带正是夏雨连绵的地方,城外山道皆泥泞不堪,雨水滂沱。可是那些矿徒兵立定队列,整然地在大雨中行军,没有发出一点噪音,队形也丝毫不受影响。
苗里琛头上戴着一顶防雨水的竹斗笠,在雨中慢慢走到汉中城门前,对着在城楼中躲雨的贺珍淡淡地说:
“贺将军,后续还有一些楚兵将赴汉中增援,你们不要惊慌。”
贺珍是知兵之人,只是简单一睹,就知道了楚闯兵马的精悍绝伦之处。他心里又震惊又觉得可笑,即便没有自己诱杀党孟安、郭登先两个叛将,就凭他们两人,夺取汉中以后难道还能抵挡住苗里琛的矿徒兵吗?
不过苗里琛不惜只带少数精兵先行赶来汉中,大概也是害怕自己不能控制汉中局势,甚至也可能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也趁着大顺内部混乱的时机,起兵叛变……
贺珍苦笑着说:“苗帅来得好快,城中叛将已被我诛杀,但还有不少叛兵人心未定。援军这时到达,对安定人心有莫大的好处。现在大雨滂沱,让郧阳援兵将士们受了风寒可不好,苗帅快带兵入城休整吧?”
苗里琛点了一下头后,轻轻挥手,他身后的千余矿徒兵就整齐划一地步入汉中城里去。贺珍看他们入城时还留兵在城门处,眼皮又是一跳,知道苗里琛对自己并没有多少信任可言。
他自己在心里也叹了一口气,毕竟关中大乱,诸将自相攻伐,此前李自成招降的明朝旧将也好,在大顺治下享受到安定秩序的官绅也好,都纷纷起兵掀起了如火如荼的大叛乱,这种情况之下,也无怪乎苗里琛要多长几个小心眼,在增援汉中的同时,也做好防备汉中的工作。
人心叵测啊!
汉中据守川陕之间,位置极重要。虽然张献忠是李自成的老朋友,但是八大王如今已经在成都拥立明朝的桂王朱由榔称帝,建立了一个被一般明朝官绅所痛斥的“西明伪朝”,同样成为了大顺的敌人和对手。
贺珍估计杨承祖暂时还无力派兵南下攻击汉中,他们真正需要防备的敌人,或许还是张献忠了。
“张献忠据成都,自号伪天王,又分置东西南北翼等五王名目,假借明朝宗室桂王朱由榔的名义,收编了杨展、曾英、朱化龙等明朝将佐兵力,称雄川中。八大王近闻我朝于获鹿受挫以后,据说便日日治谷练兵,准备侵攻关中。
苗帅,现今北面关中骚然,南面西军又虎视眈眈。汉中兵力,即合苗帅之兵,亦只有几千战兵。自保尚谈困难,进取更加不足,还是要待楚兵至后,方能大举呀。”
其实名义上来讲,贺珍身为李过所封的大顺汉中制将军,地位并不在苗里琛之下。而且他刚刚平定党孟安、郭登先的叛乱,威望正隆,本无必要对待手上只有千余矿徒兵的苗里琛如此卑辞。
但是贺珍心知肚明,苗里琛乃晋王李来亨的心腹亲信,和自己这种降将的地位绝然不同。
如今大顺内部的权力结构,即便是贺珍这样的外围将领,也看得十分清楚了。在李自成刚刚开国称帝时,大顺内部以牛金星为首的“举人党”、以宋企郊和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