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中元年,正月三日。
西风烈烈,战马嘶鸣,长空惊燕惨叫,乱鸦飞舞。
潼关以西是一派狼烟四起,战火熊熊的场面,除了长安一隅之地外,吴三桂带领着三万多名义藩军队四面镇压抗清义军和大顺军的野战部队。在长枪与短戟的搏杀声里,在火铳与大炮的轰鸣声中,到处是人喊马嘶,刀枪崩裂,飞矢如雨,血流如注,炮弹横飞,尸横遍野的景象。
清军的大规模南下攻略,还没有完全展开。但吴三桂已经先一步在陕西发动了进攻,义藩军队的屠刀已经杀死了成千上万抵制剃发令的平民百姓,以此勉强稳固了吴三桂对关中一带的统治,清兵好像潮水一般涌入被重新攻破的首阳关,巩昌府重新沦丧清军之手。
米剌印率领一支精干的大顺军从洮州出发,远道来援巩昌,他勉力接济了不少难民和义军残部,安置这些效忠于明朝而难逃吴三桂屠刀的可怜人,前往大顺军的辖区避难。
米剌印远远望着首阳关的方向,无限悲痛地骂道:
“东贼残害关西,此仇我西人必报之而后快。”
米剌印知道仅仅以自己手头上的兵力,保存洮州作为袭扰清军后方的基地,已经十分困难,想要主动出击,取得更大战功,实在过于艰难。
秦州、陇西等地的抗清义军,在永昌元年的最后一个月中,相继遭到吴三桂的血腥镇压。到光中元年的正月,吴三桂又平定了巩昌一府,虽然在甘肃一带还存在大量抗清义军割据自雄,不过在清军认为最重要的陕西,只剩下洮州和岷州的米剌印一枝独秀了。
吴三桂平定叛乱的过程,当然尤为血腥。清军肆虐关中大地,使得饱受天灾和战火荼毒的陕西百姓,又遭到了一次更为可怕的厄运。
当掠夺与杀戮挑起了久在边关的蛮横士兵们的兽性,他们沿途无恶不作,奸**女,屠戮老弱,剃发令给了关宁军借口,他们是拥护北明朝廷的王师,是推行“胡服骑射”新政的改革先锋,边军士兵们好像疯狂的牛氓一样,它们紧紧地盯住关中所剩不多的一分元气,肆意饱餐。
而那些丧失了人性的军官们,更是放任士兵们胡作非为,他们以掠夺财物与宫女为赏赐,鼓动那些发了疯的士兵们“收复”被流贼占据的“失地”。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
米剌印的眼前是飞越而过的群山万岭,他知道自己暂时是无能为力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晋王啊晋王,你何时方能动手灭亡东虏种类呢?
一行大雁从空中划过,滔滔的黄河水从潼关城边上绕城而过,雄伟的秦岭山脉横陈而过,深壑险谷比比皆是。
罗戴恩、赵应元和马进忠率兵驻守在潼关,潼关的地势的确是极险要的,过去这座关城曾有“关门扼九州,飞鸟不能逾”的赞誉。
可是到了热兵器时代,到了重型火铳和红夷大炮纵横天下的时代,潼关的险要地势就反而成为了压制守军射界和视野的一种劣势。
易守难攻的潼关,在热兵器时代,实际上是典型的易攻难守。
若说潼关以西的关中大地,此时在吴三桂的屠刀下,正被血腥之气所笼罩。那么在潼关以东的河南,由于大顺军的治理和营庄制的初步推广,中州大地的民气正在得到急速的恢复。
马进忠刚刚带着一批来自洛阳的援军抵达潼关东面,他和驻守陕州的威武将军李玮群在灵宝汇合。
深冬的风此刻却也不急不缓,村庄旁的枝丫都被沉甸甸的雪花压住,显示出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
远处黄河与渭水交汇在一起,两条大河的汇集,使得浮冰破碎。马进忠站在黄河这侧远眺宽阔辽远的河面,能够看到从西面而来的渭水翻卷着波涛后,平静地涌入黄河的怀抱,之后血脉相融,一同向东奔去。
黄河、渭水交汇,黄河水浑浊无比,渭水则泛着清澈的蓝光,它们在交汇后,淡淡的蓝色没有流出多远就被黄河同化。
马进忠长期活动在陕西和河南,他现在虽然才刚刚被提拔为大顺军的威武将军,军阶和李玮群相同,但毕竟是一位见多识广的义军豪帅和明军降将,早看过许多比眼前更为壮丽的景色,因此还觉得无甚可观。
不过李玮群是随州人,他自小生长在大别山中,还是第一次见到黄河与渭水交融,大河冲碎浮冰的胜景,忍不住大呼道:
“两河相会,连河上封冻的冰面都被冲碎。黄河的有容乃大,我今见之。”
跟随在李玮群和马进忠两位大顺军威武将军身边的,是陕州州牧裴守约和灵宝县县令王鑨。裴守约裹着一件厚厚的棉衣,但还是忍不住直喷热气,他也是南方人,不大习惯河南的冬天。
河南孟津籍贯的王鑨,倒是不以为意。王鑨指着那些让河水平静安然流过的河道堤坝,敬佩地说:
“这些堤坝中有许多都是正堂在这两个月中,带着陕州百姓加紧赶筑而成。河道堤坝的设计,主要就是防备浮冰破坏大堤,其次则是为了预防开春后的凌汛。
卑职是河南人,知道河南百姓多年来受困于水患,以黄河为大难之题,更深知在黄河边上赶筑堤坝是多么困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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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本来指的是官府办公的大厅,不过到明末时,知府、知州、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