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这嗓音,分明这孩子也就是个三五岁的样子。
而且,这嗓子一听就是根本没练过的,直咧咧扯着脖子唱的那种,便断不是内学里的学生!
而在这宫廷里,符合这个年纪,还敢扯着脖子在御花园里唱的,也唯有作一个人想……
宫墙夹道之间,忽地死一样的沉寂,唯有那满树的知了,因感知了秋意,这便也跟着扯着脖子地使劲嚎叫着。
所有人都不敢说话,还是九思硬着头皮上前悄声道,“……必定是知了闹的。奴才这就嘱咐銮仪卫的大人们和敬事房,叫赶紧拿粘竿儿去撵撵去。”
皇帝轻轻闭了闭眼,叹一口气,“你以为,别人都听不见么?”
皇帝目光从一众宗室王公们面上滑过,手指攥紧了些儿,猛然扬声,“去,看看是谁在御花园里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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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秀宫就挨着御花园,动静也极快就传了回来。只是廿廿起初并不在宫里。她去諴妃宫里,商量选看女子的事儿。
留在宫里的月桐一听就疯了。
——她能不知道是谁么?
方才三阿哥就说要到御花园里玩儿去!
月桐赶紧叫五魁先到御花园墙边儿去听着动静,她自己赶紧奔翊坤宫来。
月桐进内赶紧将话回了,急得已是要掉眼泪。
廿廿一听也是怔住,却来不及继续发愣,赶紧起身就往外去。
可是还没等走出翊坤宫门,廿廿就站住,手撑住门框摇摇头,“不,我不能去。”
廿廿抬眸望住月桂,“去告诉储秀宫里人,不管是谁,一个都不准去!”
她若去了,就会变成皇后只袒护自己的儿子;她若去了,就变成了皇后要公然与皇上反目……她若去了,就成了她们母子全都罔顾大孝、背离人伦!
唯有她不去,绵恺才依旧只是个年幼不懂事的孩子……
可是这个决定,却是这样地难下啊。
她真想这个时候冲过去,不管怎样,先抱住自己的孩子,免他担惊,免他受怕;然后再亲眼看清楚,竟是谁又在这样处心积虑算计了她那还不懂事的孩子!
廿廿的手撑着门框,指甲都几乎要抠进那漆料里去。
“我去!”跟在廿廿身后的諴妃不由得一咬牙,抬步就要出门。
“諴姐姐!”廿廿一把扯住了諴妃,忍痛摇头,“諴姐姐也别去……”
月桂眼睛都红了,这便噗通在廿廿面前跪倒,“主子好歹叫奴才去吧!三阿哥便是国孝期内唱戏,可是天下人所共知,三阿哥还是个孩子!”
“三阿哥唱戏,都是奴才教唆的,不是小主子的错,是奴才的罪!”
见月桂如此,月桐、四喜等人全都跪倒在地,皆愿赴御花园,以自己的性命替下三阿哥来。
廿廿原本冷静的眼,这一刻也是红了眼圈儿。
她走过去,亲自扶起月桂来,“你的心,我何尝不明白。这些年你陪着我,若我有事,你会毫不犹豫将你的命献出来。”
“还有你们……”廿廿转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众人,“你们都是我宫里人,便都是我的家人一般。你们的心,我都懂;可是也因为你们对我的这份情,我才反倒不能那么做。”
廿廿紧紧攥着指尖,“你们都不必去。绵恺是皇子,是皇上的儿子,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主子……”月桂欲言又止,抬眸含泪望住廿廿。
三阿哥自然没事,他是皇子,更还是个孩子,便是国法、家法和宫规皆森严,三阿哥也不会真的有什么事。
——可是,那些人几次三番地算计三阿哥,哪里是为了要取三阿哥一个小孩子的性命去?他们要的,是那个储君之位,他们是想叫三阿哥在还不懂事的时候,就犯下大错,坐实了那个机会去啊!
若此时没人去将这个罪过扛过来,那三阿哥岂不是就已注定了再没那个机会!
大清以孝治天下,他便还是个孩子,可若是在国孝期内如此,那终究也会被打上一个“天生便少仁孝之心”的恶名啊!
若无仁孝之心,那便如何还是以仁孝为自律的皇上的继承人去?若无仁孝之心,哪里还能孚人望?
廿廿却还是轻轻摇头,“……你们去,跟我去,有何分别?”
月桂如重棒敲头,便也是省悟过来。
是啊,他们都是主子的奴才,都是储秀宫里人,谁去不被认为就是主子指派去顶罪的?到时候不但救不了三阿哥,反倒还会让三阿哥和主子背负上更坏的名声。
諴妃也是急得掉了眼泪,“主子娘娘,你便不让他们去,好歹让我去。”
廿廿努力地勾起唇角来,还是紧紧抓住了諴妃的手腕,轻轻摇头,“不,諴姐姐便不是为自己想,还得为三公主。三公主尚未完婚,諴姐姐不能有事。”
諴妃这时候深深吸了口气,凑近廿廿的耳畔,“……若咱们都不便前去,可是三阿哥跟前又不是没人的。再说,三阿哥年幼,他哪儿会唱的什么戏?总不过是他身边人,平素哼唱,倒叫他给记住了。年幼的孩子,混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顺嘴唱出来罢了。”
廿廿深深闭上眼。
她懂,諴妃说的是绵恺身边儿的谙达太监九慧。
可是廿廿还是疲惫地摇了摇头,“九慧是皇上当年在上书时的侍读太监。一来情分深,二来侍读太监的身份难免会叫人想到,他会的那些都是从皇上那学来的……”
实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