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关访单的填写,在朝臣间一直存在着矛盾。一方面,由于六年之内应考人数众多,“本部无凭查考,难以周知”,且“当事者每以见闻难周,其势不得不资于廉访”,因此掌察官员很大程度上需要参看访单的意见来决定人员的黜涉,故希望接收访单的官员尽量详细的填写访单,以便考察顺利进行。
而另一方面,因访单需要实名制填写,虽然“访单秘密,难以家喻户晓”,但能够看到上缴之后访单的官员仍为数不少,如吏部、都察院堂上官,考功司、吏科、河南道官员等。
众人口耳相传,不免落入被评之人耳中,因故不少言官因担心访单填写的内容被人知晓、误犯权贵致使自己的政治前途受到影响,而畏于任事。故有以种种借口来逃避填写访单的情况出现。
本次主察顾宪成是个不怕得罪人的,因此提出了他的建议:“在差者不得以道远勘问为口实,略拨糠籼;待命者已经有外计与闻之往例,难容推避。”
然其虽有陈言,但因情牵面熟等因素的影响,尤其今年丁亥京察影响甚大,实际上已经牵扯到实学、心学的一场大战,访单的实际效果恐怕仍不理想。按照过往的情况来看,今年“交白卷”的访单和匿名访单估计会为数众多——这其中多半应该都是中立派官员所为。
访单发放后,咨访工作通常于两月内完成,并于某月某日“约期收单”。因为负责访单发放的衙门有二,一为吏科、一为河南道,故负责收单的衙门亦有二:其一为河南道,其二为吏部。
之所以收单并不经由吏科,应是因吏科处于近密之地,若众多官员赴吏科交单甚伤大雅,故改赴吏部缴单。访单收单之后,查取考语的工作随即展开,会单的工作则要迟至堂审前几日方才进行。
如此复杂的程序,如此迁延日久的过程,期间不可能不做其他工作了。各部院衙门的事情还得照做,朝廷的运转也不能稍停。(所以我这里要插叙一下了……)
中秋前两日,京师收到辽东巡抚李松急报:
图们大军自月前出兵,围叶赫东西二城。因二城坚固,久不能破,遂分兵四掠。苏完、乌拉、辉发三部均遭劫掠,损失甚大。
建州左卫努尔哈赤部借口其妻哲哲仍在叶赫,危在旦夕之间,因此出兵北上迎接。因从建州左卫至叶赫需要经过哈达部辖地,哈达贝勒孟格布禄得明人告诫,认为努尔哈赤此举意在假道伐虢,“明上叶赫、暗图哈达”,故不肯开放边境供努尔哈赤过境。
此举当然“惹恼”了努尔哈赤——他此前大胜并击灭尼堪外兰,心气极高,却被高务实一封信从抚顺关外逼退,正是憋着火呢,哪里容得下哈达的“傲慢”——当即决定攻打哈达。
此时哈达兵力三分,孟格布禄、岱善、康古陆各领一部(见高务实抚辽期间各章)。其中孟格布禄因为在高务实诱杀清佳砮、杨吉砮事件中立下功劳,得到高务实的扶持,如今兵力最多,实力较强。
但哈达在万汗晚期已经呈现衰落,之后的扈尔干又乱搞一气,损失不小,如今哈达部总兵力虽然不弱于努尔哈赤的建州左卫,但实际战斗力其实已经有所不如。如此再加上他们还一家三分,岱善、康古陆二人在高务实离任之后便开始对孟格布禄阳奉阴违,所以哈达显然打不过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出兵后,孟格布禄调岱善、康古陆前往抵御,宣称自己“随后即至”,但岱善和康古陆都不上当,纷纷表示自己也需要时间准备。
孟格布禄麾下本有高务实通过京华给他安排的军事参谋一人,该参谋建议:“既二人不愿独往,贝勒可携其同去”,意思是他们两个既然不肯单独去抵挡努尔哈赤,那贝勒你就让他们来你军中,汇聚三方大军一同前往。
但此时努尔哈赤来得极快,已经抵达清河附近,一旦过了清河,其大军前往哈达城便几乎是一马平川,无险可守。因此孟格布禄不听京华军事参谋之劝,表示他作为“右柱国、龙虎将军、镇抚满洲国汗王”,绝不能容忍努尔哈赤“恶奴欺主”,因此亲率主力四千前往抵御,这四千主力之中就有上次立功的那一千名万汗亲卫骑兵。
“右柱国、龙虎将军、镇抚满洲国汗王”的职务和封号是万汗早年打拼得来的,在其晚期就已经虚有其表了,后来高务实为了稳住辽东局面,才又把这些册封让孟格布禄继承。孟格布禄得袭之后甚至忘了这些都是虚名,他真正的实权职务其实也不过只是塔山左卫都指挥使(高配时为塔山左卫左都督)——其实和努尔哈赤一个档次。
孟格布禄四千大军南下抵御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三千大军北上清河,双方自然免不了发生一场大战。
大战的过程比较简单。京华军事参谋建议孟格布禄:此战上策是创造机会半渡而击;中策是仗着兵力略占优势据河死守;下策是放过来打。
孟格布禄觉得上策“过于奸诈”,中策则“不足言勇”,所以他选了下策。
妙极了。
努尔哈赤跑到清河一看,对面孟格布禄把大营扎在清河以北十里之外,顿时懵逼,对左右人道:“孟格布禄使诈,我军前方清河北岸附近恐有伏兵。”他麾下诸位大将以及亲弟弟舒尔哈齐都表示一定如此,于是努尔哈赤派水性好的斥候在夜里摸过河去查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