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杨应龙显然不会这样认为,自觉献策失误的孙时泰也有些恼羞成怒,开始把脏水泼给重庆官方甚至朝廷。
杨应龙强硬要求重庆地方官归还杨可栋的遗体,而官方因为要考虑朝廷威严,显然不能你说如何就如何,便以尚未完成勘报为由拒绝,并敦促播州缴纳赎罪金。
这下杨应龙自然大怒,丢下一句“假如我的儿子复活,银子就能送来”,然后率部驱使一千多名僧侣,举行招魂仪式,驰返播州,他认为这样可以把杨可栋的灵魂带回故乡。
杨应龙也有慈父的悲痛这可以理解,但并不能构成他迁怒于大众的借口,大明朝廷显然也持相同观点。
何为迁怒?他做的恶事太多,这里随便举一例就行了。另一位告发杨应龙叛乱的举报人宋世臣,其父亲宋銮在家中被杨应龙带兵打上门去。
杨应龙的做法是:在父亲面前qiáng_jiān女儿,当着丈夫的面强暴妻子;强迫俘虏luǒ_tǐ坐在木丛里,当作射箭取乐的活靶子;把蛇塞进男俘虏的菊花、女俘虏的(省略),然后放火烧蛇尾,着火的蛇吃疼,爬进人的腹中,人蛇一同惨死。
在以上这段时间里,孙时泰扮演了重要角色。与杨应龙本意只想恢复祖业、自保播州不同,孙时泰的目标很明确:问鼎中原改朝换代。他也提出了厚结抚苗、重修海龙屯、招兵买马、整顿内务、出动出击、以攻为守等建议——孙时泰是实实在在的想造反。
一方面丧子之痛难平,一方面深知不交赎金贵州四川两地都不会放过自己。杨应龙终于决定采取行动,而夺地养苗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苗族彪悍好斗,善使刀剑、强弓毒弩、投射,总之和广西狼兵有些类似,是一支作战斗力极强的山地部队。这样一支部队对付五司同姓及贵州部队还是绰绰有余的,杨应龙的“夺地养苗”方针就是把五司七姓的地再次夺过来,分给听他号令的苗人去种。同时被抢夺的还有五司七姓的妻女,一时之间播州成为人间地狱。
孙时泰深知“远交近攻”的道理,在于朝廷尚未开战的空档,他建议杨应龙假意缓和同朝廷关系。故去年年底时,杨应龙与其长子杨朝栋还各进贡巨木20根,供皇帝陵工之用。为此,工部还跳出来为杨应龙很是说了几句好话——现在广西的木材越来越商业化,这种超级巨木已经越来越不好弄到了。
上文讲到过松坎听勘,在那之后,播州所辖的黄平、草塘、白泥、余庆、重安五个长官司地划给贵州。此时在杨应龙强大的武力威慑下,孙时泰开出好条件,鼓励五司七姓重新回归故土……呃,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动机,这时五司七姓又部分倒戈播州。
这是贵州不愿看到的,但四川却觉得“关我屁事”,遂不管不问。贵州一看,行啊,你不管我自己管。
于是贵州巡抚江东之忍不住了,可能他觉得自己也能复刻当年高务实的辉煌,轻易降服治下土司,因此下令命都司杨国柱、指挥李廷栋二人率兵三千收复五司失地,进剿杨应龙。杨应龙派遣其子杨朝栋、弟杨兆龙迎战于黄平飞练堡。
飞练堡在后世的瓮安县境内,一瀑飞挂,名飞练泉。此处树木葱茏,地势显要,杨应龙事先在此地设下埋伏。
伏击战说穿了大多都是一个套路,《三国演义》中有着各种各样详尽的描述,无非是先给你点甜头,诱你步步逼进,最后落入圈套。此战结果呢?播州军接战后佯败至天邦囤,将官军引诱到重兵埋伏的战场全歼,三千官军无一生还,包括杨国柱、李廷栋。
这么大的事,发生在去年年底,结果朝廷差点不知道真实情况!
贵州官兵草率出兵导致全军覆没,当然是不大敢向朝廷老实交待,但这么大的事瞒又瞒不住,怎么办呢?当然是玩话术:十二月,贵州方面含含糊糊向朝廷大事轻报,说杨应龙“怙恶不悛,杀害官军”。
然而高务实的皇帝同学并不好忽悠,甚至一眼就看出其中必有猫腻,加急传旨要求贵州详细说明,知情不报或谎报军情者严惩不贷。贵州方面见盖子捂不住了,只好老老实实承认了这场败仗。
皇帝本来一门心思在伐元之上,结果伐元还没出战果,贵州先来了一场大败,让他气得压不住脾气。于是朱翊钧无视内阁和稀泥的惩戒措施,下旨将贵州巡抚江东之等一大帮官员全被罢官为民,以郭子章代任巡抚。同时,又将针对播州的战事交给了军力更强的四川方面处置——宋良佐也是那个时候被紧急派往四川的。
孙时泰这位军师既然是学“霸道”的,对于兵事自然相对比较在行,但不代表他就没有大局观了,因此面对杨应龙的发问,他立刻给于了回答。
孙时泰道:“太师,播州若与官军开战,影响极大,此事个中关系十分敏感。黔蜀两省已下定决心定要改土归流,若太师此时示弱,播州杨氏必被勒令归田务农,从此荣华不再。
此战不得不打,但太师切记,只此一战,战后当立即向朝廷立誓,恳求皇上开恩。能制止两省之人惟有皇上,此后应当谨慎行事,不可再授人以柄,至于后事,当徐徐图之。”
他这里称呼杨应龙为太师,与蒙古人称高务实等封疆大吏为太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