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原之战后,全州等城相继失陷,不仅直接导致了全罗道的整体失守,连忠清道也沦陷大半。败报传至王京汉阳,朝鲜王李昖瘫坐在御座之上连连哀叹:“寡人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平日里一个个信心百倍空谈防备,结果呢?壬辰年也顽强守住、未被攻占的全罗道竟被如此轻易占据。改革改革,改到现在就给寡人这样的结果吗!”
对此指责,柳成龙等人一时均沉默不语。好半晌后,李德馨才奏道:“殿下,漆川梁的战败起了很大的影响,南原拼死战至了最后一刻,也令人动容。若究此战战败之根本,在于原先驻守的明军在开战之前不久集体不战而逃,我们的士兵面对倭寇的大军虽难以力敌,但都在拼死血战,战败实在是寡不敌众之故。”
李恒福进言:“都元帅权栗所领主力部队正在待命,此时若有哪怕小股明军主力可以南下与之联合,立寻战机挫败敌寇锋芒,战局便可以逆转,请殿下坚定圣心。”
李昖越听越是生气,拍着扶手道:“少在寡人面前空谈大话,让寡人坚定圣心?你们倒是拿出结果来啊。眼下的结果是什么?是倭寇再次逼近王京!
你们两个,一个说明军战前不战而逃,所以此番全罗道、忠清道之大败责任在明军,却不知此前是哪些人整天和寡人说指挥权不能不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明国,宗主也,出兵巨万来援而不得指挥,反倒成天被你们胁迫,换了寡人是大明皇帝,寡人也非得撤军不可!现在明军真撤了,你们口中固若金汤的防线在哪?倒是让寡人见识见识啊!哦,这会儿又来说人家明军撤不得了?
另一个就更有意思了,既然权栗所领主力已然集合待命,你们却不敢说让他南下抵御敌寇,反倒和寡人说‘若有哪怕小股明军主力可以南下与之联合’,便能够‘立寻战机挫败敌寇锋芒,战局便可以逆转’?
怎么,没有这‘哪怕小股明军主力南下与之联合’,这仗就还是打不得的,战则必败是吧?好啊,好啊,逼得明军不肯留下的是你们,挨了打之后要寡人厚着脸皮去求人家南下的还是你们!
是不是在你们眼里,寡人甚至大明皇帝都要听你们指挥,那才遂了你们的心意?真是笑话,汉人怎么说来着,就算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人家天兵刚被你们气走,现在要寡人去给你们擦腚?你们不要脸,寡人还要!寡人思虑,得让中殿领妃嫔宫人先往北方暂避。”
柳成龙大惊,忙劝道:“殿下您何出此言?如此一来国内军民又会因播迁而再次四分五裂!绝不可再现壬辰年的混乱啊。
此前正是因为不能坚定信念,调度部署屡次失误,才生出播迁之事来,结果民心大乱,官府无人,王室播迁,国土大片失陷,存亡仅在一息之间。今时今日绝不能重蹈覆辙了啊!”
李昖严词回应并非播迁,只是让妃嫔暂避。柳成龙则以朝鲜百姓不会如此斟酌考虑而再请李昖能收回成命。
李昖也知道上次播迁影响极坏,弄得王权威信扫地,世子甚至隐隐有反压王权的迹象,若是再来一次,谁也说不好会出什么变乱,无奈之下只好令柳成龙等人不辞辛苦,去丹东到经略行辕共商御敌方略。
说起来也好笑,大明这经略行辕近期以来换了好几个地方。最开始是在汉阳不说,后来要北撤,先撤到平壤顺便禀告给高务实,结果高务实让宋应昌继续撤,于是撤到临近丹东的朝鲜义州。
按理说,宋应昌是援朝平倭经略,都已经撤到朝鲜最北边的边境之城了,无论怎么说都应该足够,因为再撤的话他就名不副实了。哪知道高务实还真就不满意,直接下了明令,让宋应昌撤回辽东本土,指定他立刻过鸭绿江,去丹东和麻贵一道。
宋应昌虽然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帽子带得有些不适,但显然不敢违背高阁老的指示,只好又再次北撤,于是经略行辕就这么回了大明本土,根本不留在朝鲜了。这也就导致朝鲜现在想要联络经略行辕也必须连夜赶路去丹东拜会。
此时经略衙门之中,宋应昌与麻贵也正在为全罗道的失陷而商议,麻贵根据掌握的情报在作战地图上给宋应昌复盘了一下此次朝鲜的表现,然后断然道:“侯爷法眼如炬,朝鲜的表现果然全如所料,根本当不得倭寇兵锋。此战如此发展下去,只要没有我军坐镇,早晚又是三京失陷、全国沦陷的下场。”
宋应昌道:“那是当然!我来之前就早已听说,朝鲜朝廷严令全军不得后撤,必须坚守险要,结果李福南虽在南原与倭寇血战,却仍逃回汉阳,苟全性命。
全州守将守军则更加不堪,不仅未能及时援救南原,甚至未见倭寇一兵一卒便不战而逃,之后还大言不惭妄谈战局,为其不战而逃找借口,简直可笑!
我看全罗道的失守必使朝鲜朝廷的部署大乱,已经彻底陷入被动,整个形势岌岌可危,要不了多久就该再次播迁了,咱们也该有所防备,以免届时应接不暇,同时也要做好随时南下的准备。”
麻贵建言道:“我军准备其实基本已经完成,眼下的关键还是要看南下时机,这一点……其实主要不在军事层面,恐怕还是要等侯爷的命令。”
宋应昌颔首道:“不错,你这话说得颇有见地,难怪侯爷亲点你来接任提督。那么近来咱们就要时刻与侯爷保持联系,利用好丹东的京华飞鸽站,确保侯爷的指示能够立刻得到贯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