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渊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是为了让他们双方都有求于我京华?”
“然。”高务实颇为满意,颔首道:“此二族皆缅甸当地大族,滇缅之战以前原本是缅族占优。战后由于缅王战败,缅军损失颇大,缅族实力随之下降,但就人口而言仍然有一定优势。
于是京华便在勃固王国之内支持孟族打压缅族,一方面削弱缅族实力,一方面进一步加深二族矛盾。如此一来,孟族便不得不更加依赖于我,而缅族则会往缅甸逃离,寻求缅王庇护。
然而,缅甸对大明有长达二十年分期赔付的战败赔款,国内许多重要资源被朝廷和我京华掌握,故缅王对这些事恐怕也有心无力,只能勉为其难照顾些许,而这又反过来抑制了缅族恢复实力的速度,使得孟族与缅族之间的实力差距逐渐抹平。
到了如今,两族实力基本持平,而大明也将在缅甸境内的驻军大部分撤回云南。这就是为父昨夜问你在这种微妙平衡之下,勃固警备军两镇之兵调离勃固是否会出现什么变化的原因……你想好答桉了吗?”
高渊想了一天也没想到这么深,但现在经父亲一点拨,却似乎抓到了一些线索,他沉吟道:“滇缅之战后,勃固王国重建于缅南,由我京华实际控制,缅北部分地区则被朝廷收复,至于缅王,则仍然掌握缅甸中部和北部的一部分。
当时,朝廷驻军主要在缅北,但在缅中也有少量驻军,同样我京华也留下了少量驻军,与官军一同保持对缅甸的压制。多年过去,朝廷和我们似乎都已经撤走了缅中的驻军……父亲这样问,该不会是缅王又有什么异动吧?”
高务实笑了笑,道:“他有没有异动重要吗?为父问你,若京华需要他有异动,该怎么做呢?”
高渊突然睁大眼睛,似乎不大相信这是他父亲会问出的问题。
这不奇怪,在高渊的眼里,父亲的形象不仅永远是永远伟大、光明、正确的,而且毫无疑问是正义的化身。既然是正义的化身,那又怎么会……高渊甚至一时之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误解了父亲的意思。
然而高务实仿佛通晓读心术一般,再次笑问道:“渊儿,为父问你:什么是正义?”
高渊愣住了,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点侮辱智商,但偏偏又一时找不到一个特别合适的回答。那种感觉就如同有人忽然问他: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
这……这需要问吗,需要回答吗?
然而,面对愕然不知所措的儿子,高务实的脸色却越来越严肃,再次缓缓提问:“什么是正义?”
高渊总觉得父亲这一问,答桉恐怕要颠覆自己所学,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引经据典,答道:“《荀子》曰:不学问,无正义,以富利为隆,是俗人者也。”
话虽如此,这句话其实也没正面回答什么是正义。高渊说完,也觉得这个回答恐怕不能令父亲满意。
高务实没有立刻置评,只是看着儿子越想越是眉头紧皱的模样,似乎是在逼迫他思考。
然而,即便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高渊直到额头见汗也还是没能总结出一个结论来,只好低头求教:“孩儿愚钝,请父亲指点。”
高务实点点头,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说道:“正义即强者之利益。”
高渊抬起头,眼睛睁得老大:“正义只是强者之利益?”
“你有疑问吗?”高务实的面色有些似笑非笑:“若有,不妨提出来。”
高渊的呼吸都明显变重了一些,问道:“请问父亲,昔日匈奴、突厥、蒙古等蛮夷侵略中原,谁为正义?”
高务实反问道:“最后谁赢了?”
高渊微微抬起下巴:“匈奴、突厥覆灭已久,而我中原仍然屹立不倒,自是我汉人赢了。至于蒙古,哼……残元已被父亲击败,不得已远遁西域,今虽再次寇边,但料来不过垂死挣扎,待父亲处理完朝鲜、倭国等事,再次西征予以追剿,便是我汉人完胜之时!”
高务实也不多言,只是点头道:“那就是了,既然汉人赢了,自然汉人便是正义的一方。”
高渊一愣,皱眉道:“眼下自然是这般结果,可若以父亲此说为准,那若是他们最终赢了,这些侵略成性的蛮夷也算是正义一方?”
高务实问道:“倘若他们赢了,世间再无汉人一说,中原也由他们长期占据统治,那你说他们会不会宣扬他们才是正义一方呢?若真有那个时候,谁又能站出来反对他们的说法呢?”
“天下不止二族,世间难道就无旁人持正言之?”高渊似乎有些激动。
高务实却很澹定,面色甚至有些不屑:“若是汉族都没了,谁有兴趣为汉人主持什么公道,称正义在汉人一方?更何况,若汉人都没了,这正义的意义何在?”
高渊愕然呆住,过了一会儿,眼神有些涣散道:“倘若如此,什么是王道?什么是霸道?王道和霸道还有区别吗?”
高务实伸手轻轻拍了拍高渊的面颊,道:“渊儿,王道也好,霸道也罢,都不是结果,只是手段……胜利才是结果,也才是正义。”
“是吗?”高渊愣愣地反问道。
高务实轻叹一声,道:“你记住,只有胜利者才能定义正义。至于手段,它的作用在于是否能让人取得胜利,以及能让人把握这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