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贵妃的疑问,冯保暗暗心喜,知道她已经逐步落入自己设下的套中,当下做出一副感慨万千的神态,叹道“张阁老说,高拱之所以无论如何不肯让奴婢做司礼监掌印,原因就出在娘娘您身上。”
“出在本宫身上?”李贵妃极为诧异,反问道“这却是何道理?”
冯保一脸无奈,挠了挠头,道“当时奴婢也和娘娘一般诧异,忙问张阁老为何。张阁老便言道,我大明自开国起,太祖皇帝便立下规矩,后宫不得干政。尤其是仁宣之后,后宫从皇后到妃嫔,皆出自京畿小户,为的便是后族没有强盛家族可以依靠,将来即便是少主当国,亦不会有干政乱政之虞。”
冯保稍稍一顿,继续一本正经地道“近两百年来,这一惯例始终维持,即便昔年诚孝太皇太后一度权如摄政,亦未能侵夺皇权。可是张阁老说,高拱觉得娘娘您的情况却有不同……”
李贵妃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沉着脸问道“本宫如何不同了?”
冯保似乎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李贵妃面色一寒,冷冷地道“说!”
冯保一头磕在地上,求饶似地道“娘娘,您是贵妃,不是皇后啊。”
他抬起头,脸色看起来又是为难,又是害爬暇退盗耍说高拱曾和他提起一个顾虑,就是皇……哦,就是大行皇帝身子骨不太好,万一走得早了,而小爷又非皇后亲生,届时皇后成了皇太后,贵妃娘娘您呢?只能是个太妃!可是高拱觉得,一个太妃岂能让您满意?
所以,高拱就觉得,您把奴婢往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上推,其实就是在为将来干政夺权做准备!毕竟奴婢是您身边出去的人,肯定听您的吩咐,奴婢掌了司礼监,就好比您自个掌了司礼监,这司礼监一旦拿到手,那可是足以和外廷分庭抗礼的呀!”
李贵妃惊怒交加,再也坐不住了,一拍扶手,霍然起身,大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想法!”
李贵妃气得来回踱了几步,猛然站住,怒道“远的且不说,就说皇后自请幽居别宫之后,本宫哪一日没有亲自带着钧儿前去请安拜见?无分寒暑,风雨无阻!这后宫之中,还有哪一位嫔妃的礼仪做得比本宫更实诚?他高拱怎敢如此看我!”
冯保心中大喜,面色却悲戚万分,叹道“是啊,是啊,论到对皇后的尊敬,这天下还有谁比得上娘娘您?您能做的真是全都做了啊……可他高拱就是不信,咱们又有什么法子?他是大行皇帝龙驭前钦点顾命首辅,又兼着吏部尚书,门生故吏遍布天下,九边镇帅皆尽自称是其门下走狗,可谓权倾天下!咱们……唉!”
冯保长叹一声,一副认命的模样,无力地道“其实说起来,他误会娘娘也好,误会奴婢也罢,那都还是小事,怕就怕……”
李贵妃凛然一惊,忙问道“怕什么?”
冯保脸色惊惶,甚至咽了一口口水,有些哆哆嗦嗦地道“怕就怕现在皇上年纪尚小,高拱这厮长期执掌如此大权,万一要是生出一些……一些不好的心思来,那才是天塌地陷的坏事了!”
李贵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身躯微微一抖,忽然道“不行,快把钧儿……把皇帝请来!”
冯保闻言大喜,刚要答话,忽听得外头随堂宦官高声道“皇上驾到——”
李贵妃眼前一亮,下意识道“皇帝来得正好!”
冯保心里还在琢磨朱翊钧怎么这会儿来了,就听见外头小皇帝的声音响起“母妃,儿臣有大事要和您商议!”
李贵妃心中一突,朝门口望去,就见小皇帝朱翊钧拿着两本奏疏匆匆忙忙走了进来,一见到自己母亲,就赶紧上前跪下请了个安。
李贵妃看着他手上的奏疏,心里紧张万分,忙问“皇帝这么急着过来,是出了什么大事了?各处宫门都守得严实吗?”
朱翊钧愣了一愣,有些莫名其妙地道“各处宫门?自从父皇……一直都很严实啊。”
李贵妃闻言松了口气,定了定神,这才问道“严实就好……你来见我所为何事?”
朱翊钧顿时露出笑容,喜滋滋地道“礼部议定了父皇的尊谥,母妃您看。”小皇帝说着,自己翻开一道奏疏,念道“大行皇帝尊谥宜天锡之曰契天隆道渊懿宽仁显文光武纯德弘孝庄皇帝,庙号穆宗。用阐鸿辉,并垂万祀。臣等拜手稽首谨议。”
李贵妃见是此事,一颗心稍稍放下,但马上又叹道“你父皇当初最想得到的庙号,恐怕不是穆宗。”
朱翊钧脸色一黯,但马上又道“母妃,这件事本来就是礼部的首尾,其实只是按例而论,倒不是儿臣此来的主因。”
李贵妃心情不是很好,只想早点听儿子说完“正事”,好和他说说高拱的问题,便有些敷衍地道“哦,那主因又是什么?”
朱翊钧笑眯眯地道“母妃您看,这篇奏疏上的票拟是高先生执笔的。”
李贵妃顿时又紧张起来“他说什么?”
朱翊钧倒没有听出什么不对来,仍然笑眯眯地道“高先生在票拟上说大行皇帝尊谥庙号可如所议。另请礼部会同有司议定两宫尊号,愚意两宫均为皇上至亲,素来无分彼此,理当一视同仁。”
李贵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后面这句话的意思,下意识问道“什么一视同仁?”
朱翊钧虽然年少,但到底是观政了一年有余,又在最后这段时间经常被隆庆叫去亲授方略,现在对政务的理解反倒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