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不愧于天,下不愧于地,他的的确确是做到了,事事都为民着想,从未想过收受一点好处去营生好自己的家人或是自己的生活。
他这一生都奉献给了朝廷,从未做过什么乌漆嘛黑肮脏的事情,可是却到老来,到头来,被一盆脏水泼在了头上,日后史册会如何记载?
他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是什么样滔天的怨恨呢?
暂且不说这个,就是说他的家人——
大理寺卿自己挡了路了身死魂消,可是他的家人何其无辜,跟着大理寺卿,享受到的哪里是什么泼天的富贵,不过就是正常的食俸禄的官家,甚至不能说是什么富贵,他的儿子们一个个都是饱读诗书,都该是勤学苦读听着自己父亲的话要闯出一点未来的人,可是就这样,因为这些斗争,送命在了那个很昏暗,很冷的雪天里。
那一年的冬天非常冷,她都忍不住裹紧身上的大氅,第一次想到自己做的是对的还是错的?她日后有更多的时间去想了,每个人临终之前的话都不大一样,可是却都想看看她的未来是什么样的——不过就是这样罢了,凄惨暗淡,天大的笑话。
她站在城墙之上的时候也曾想过就这样一跃而下,可是却觉得这般好像是什么殉国之人,反倒是让自己看着是个什么高贵的人了,所以她选择要了一碗毒药,她选择像个罪人该有的那样,畏罪自尽一样,可是却告慰不清那些亡魂的,她怎么还得清呢?
所有的一切都是公平的。
丹云隐闭了闭眼睛,想到了很多很多前世的事情,脑仁有些开始若隐若现的作痛,丹云隐睁开眼睛,眼中是一片澄澈清明。
“谁不都是苦的?在这世上,没有一人是不苦的。”丹云隐怜悯的看了一眼丹云灵,和刚刚看安知霜的表情如出一辙。
“你少来这里假惺惺!你今日就是要来和我说这个?呵,和你那个窝.囊.废.的娘一样总是自顾自的做出什么清贵的表情,谁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丹云灵像是野兽一样,眼珠子赤红的盯着丹云隐,等她激怒了丹云隐之后,就自己站起来和丹云隐推搡一会,然后假装跌倒在地,摔得狠点便好,能摔掉肚子里这个包袱就好,还能将丹云隐拖下水,这样她日后就有打算的机会了···················
“你说你投胎投的好是不错,不好也是不错,说的都对,谁说自己的事情不是怎么说怎么有理呢?”丹云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将自己刚刚纷飞到了前世那些几乎沉重的让人难以喘息的记忆里拉回来,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从那段难熬的记忆里回过神来了,才顿了顿,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
“只不过,你这一口一个娘亲,是真心还是假意呢?”丹云隐忽然慢慢道,然后不紧不慢的添道:“严氏的孩子没有了,你心里面的是心疼她,还是心疼那个孩子,还是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怨念觉得就该如此——只是因为,你觉得若是你日后嫁给太子了不也是有出息能力的,何苦非要执着于一个孩子呢?甚至连你,都不看一眼了。你那时候就像是个小孩子,说了这么多,安慰了自己这么多,不过就是在抱怨——”
“‘娘亲,你看我一眼,你多看看我,你只看着我就好了,不要去看别的孩子——’”
“当真是可笑。”丹云隐摇了摇头,像是在可怜丹云灵,“若是严氏当初就有个儿子傍身的话,也就不至于现在还是个侧室,无法进也无法退了,若是当初你便有个弟弟的话,也就不会觉得这么突如其来的难以接受了——可是到底你都这个年龄了,就仿佛自己的娘亲被人夺走了一样,这滋味儿,不好受吧?”丹云隐悲悯的看着丹云灵。
“你总是有这么多的理由这么多的借口,其实不过就是自私罢了,无论是对于什么,都只是自私罢了,”丹云隐轻轻的叹了口气:“什么嫉妒,什么凭什么,为什么,不过就是你——只想让别人看着你一个人就够了,不过就是你想要自己是最好的那个过的最好,在万人之上罢了,对于谁都不例外,无论是你的亲弟弟或是亲妹妹还是你的——”
“闭嘴!”丹云灵呼啦一声站起来,手又一次砸在了桌子上,丹云灵没有激怒丹云隐,却被丹云隐这风轻云淡像是可怜什么孤.儿的语气和话给激怒了——她从来不是自私,她不是想让那个孩子没有的,她虽然是觉得··············可是她觉得那孩子没了就没了,若是没有没掉的话那就·············
丹云灵的手都在气的打颤。
丹云隐垂下眸子,纤长的眼睫投下一片鸦青色的阴翳:“你想知道,本宫问严氏,若是你和她之前肚子里的孩子之间只有一个能活的话,她选择谁吗?”
“她说——‘你要我的孩子的命就拿去,我的命也拿去,你别伤了我的灵儿。’她是这般说的。”丹云隐淡淡的复述了严氏的话,这话的确是严氏说过的,只不过那时候严氏状似疯癫,是她和锦冬都推开门出去之后,严氏在屋子里面喊出来的,是那般的决绝,那是一个母亲的选择也是她真正想要说的——
因为丹云隐既然这么问了就是极有可能要这样做的,所以严氏选择了,严氏当然会这么选择了——她是母亲,是丹云灵的娘亲啊。
“怎么可能?”丹云灵嗤笑:“她只在乎她肚子里的宝贝疙瘩,怎么过问过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