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奇换了口气问道,“文若,本侯下令自今岁起,废除丁钱,百姓反响若何?”
荀彧拱手道,“大司马,朝廷下令废除丁钱,如今蜀中不大太平,暂时还未实施,可荆州和关中反响都不错,一下子算赋、口赋都废除去,虽说田赋家中,可百姓心中并无怨言,毕竟轻松了许多,哪怕苦上一些,等到农闲时节参与有偿的更赋,温饱也不成问题,再不济也不用惧怕食不果腹了,徭役更是变为了每个年轻男子必须参加的兵役,哪怕是世家子弟也不能例外,这倒让百姓心中都安定下来。”
刘奇嘿嘿一笑,开口问道,“文若,早些将田税累进之法拟定好,然后在百姓之中传出去,到时候百姓就更加安稳了。”
荀彧稍稍犹豫片刻,开口说道,“大司马,多多少少有些急了吧,欲速则不达,下官唯恐出了纰漏。”
刘奇语气中带着几分冷意说道,“尽早将这田税累进之法拟定好宣扬出去,本侯不日会将我大汉废除算赋口赋的事情传遍大汉,宣扬我大汉天威!”
荀彧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登时间明白过来刘奇的打算,开口问道,“大司马是打算吸引流民来治下定居?”
刘奇笑眯眯的说道,“如今甘宁恐怕已经拿下南蛮地区了,中原战乱,百姓民不聊生,这益州南部牂牁、益州、犍为等地,地广人稀,正好安置我大汉百姓繁衍生息,与其费心费力,倒不如让百姓自己来投,一时跋涉终究强过半生难果腹。”
荀彧皱了皱眉头说道,“大司马,这手段算不得光明磊落,却足以让大司马木秀于林,大司马就不怕步了那位的后尘?”
荀彧言语间虽以那位代替,可二人都心知肚明,荀彧话语间的那位指的是何人,不外乎就是当年雄踞庙堂的董卓董仲颖。
刘奇没有接荀彧的话茬,叹了一口气说道,“文若,你的才能,未必比当年那位主吏掾差上半分,可于你而言,成也荀氏,败也荀氏啊!”
荀彧听到刘奇的话,纵然是大夏天,也不由得心头发寒,刘奇说的主吏掾不是旁人,意有所指,正是指当年那位辅佐高祖登上九五之位的萧相国,时萧相国为秦沛县主吏掾,高祖刘邦为秦泗水亭亭长,曹参为狱掾,周勃为吹鼓手,夏侯婴不过一车夫,樊哙不过一屠夫,谁能想这帮子人在乱世之中,能成为最后的赢家。
荀彧一时间捉摸不透刘奇的心思,这位大司马仅仅是说自己有萧相国一般的才能,还是意有所指,说的是天下大势,樊哙、周勃的后人不知所踪,可世人都知晓,曹孟德以曹参后人自居,与夏侯氏世代互为姻亲,近如一家,刘奇到底是暗指荀彧心中有所偏向曹操,或是说眼前之人,当朝大司马有僭越之心,还是,大司马意在让自己辅政,光复大汉,一时间,刘奇的心思,荀彧还是猜不透。
荀彧亦是机敏之人,猜不透就不作他想,当下带着几分雍容拱手说道,“大司马,下官驽钝,还请大司马指点,当年萧相国以一介小吏之身,能够辅佐高祖平定天下,功莫大焉,荀彧秉承先祖恩泽,世代不坠,方才有今日之名,身处当下,已然是兢兢业业,焉敢与萧相国媲美。”
“嘿嘿……”刘奇轻笑一声,“能说出萧相国这三个字,足以说明你荀文若心中自有丘壑,世人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可想要做修桥补路的善人,得先做杀人放火的恶人,如今世家大族,表里不一,明面上都是在做修桥补路的善事,可暗中那些腌臜勾当,哪个不是他们指使的?
国体恤百姓是为善,行律法是为恶,有恶事方才有善事,不过权衡二字而已,这些世家大族如今将朝廷该做的都做了,将好处纳入掌中,民怨沸腾,恶名朝廷都背了,可国库还是日渐空虚,他们将哪些好处放出来一丁点,又在百姓间博得善名,世家大族沆瀣一气,哪怕像颍川荀氏,纵然不同流合污,也难免共同进退。
此乃天下心腹之患也,如蠡虫蛀木,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可再坚实的树木,也总有被蠡虫蛀空,轰然倒塌的一天,当年光武皇帝看似中兴,不过是这些蠡虫念旧,给大树留了一个空壳,可这空壳,经过这数代的虫蛀,如今已然与轰然倒塌无异,这些蠡虫啊!现在都分崩离析,找个能让自己啃食的树木。
只剩下大汉这千疮百孔的残垣断壁,当年光武皇帝修补这大树,用的都是蠡虫,以至于蠡虫更加猖獗,如今,本侯也想修补修补这大树,可思虑良久,才发现,该腐朽的已经腐朽了,只得在这根基之上,重新种下一粒种子,以期让他早日能够遮天蔽日,让百姓不再如此劳苦,可文若所为,却颇让本侯寒心呐!”
刘奇所言,看似荒诞不惊,却一下子戳破了荀彧心底最后那丝尊严,于世家大族而言,不外乎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可刘奇今日当着荀彧的面,却将世家大族这脸面毫不犹豫的扒了个干净,多多少少有几分让荀彧无地自容,也亏得荀彧沉得住气,若是放到寻常世家子弟听到这话,将之传扬出去,刘奇怕是得登时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荀彧开口道,“大司马慎言,此等诛心之语,于我大汉无异,若是传了出去,对谁都不好!”
“诛心之语?”刘奇看着荀彧说道,“莫非,我大汉的世家豪族,真的强大到这种地步,连说句真话都不能容许?莫非本侯说上两句真话,他们真敢将屠刀对准了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