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桂香拉住他,“现在去他们没回来,天黑了再去。”
天黑了他们就看不见他脸上的伤了。
他消失这几天,她一直用他出门找活计来搪塞吴家人。
其实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不信,但她又编不出更好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胡扯。
从徐海坤六岁来到平安大队就可以下地挣公分,但他愣是没去过,不是脑袋疼肚子疼就是屁股疼,请假的借口一大堆。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是装的,但也拿他没办法,他不愿意,就算被拉去放到土里,他也能躺在土边一动不动。
大队长已经放弃他了,只要他一请假,给不给得出理由大队长都不在管他,一请就批准。
刘桂香气得从此没做过他一顿饭,他还是死性不改,该玩玩该睡睡,这些年他怎么养活自己的刘桂香一概不知。
徐海坤有多懒,全大队都晓得,地里头就没见过他的身影。
每年过年分粮食还是看在同村人的份上,意思意思的给了点。
对于刘桂香的说法,吴家人也是将信将疑。
现在他带着这么明显的伤过去,不就露馅儿了?
男人打架不抓脸,他脸上的伤年轻人或许不知道,老一辈的人一看就能猜出来是女人的指甲刮的。
这是出门找活计?
这是找女人去了吧!
徐海坤强迫自己醒醒,他现在得去见见未来对象洗洗脑,不然满脑壳都是他的小弟,这样不行。
“吴会英也不常上工,说不定在家里,我去看下。”
吴家和他们家隔了两座小山头,在一队村尾,靠近二队的地方。
靠近二队…二队…二队!
徐海坤这才想起来他忘了什么,他要送那个女的回二队,而现在那女的被他丢在河上飘了一下午。
他得赶紧去看看!
出门前他习惯性的锁好门,带上钥匙走了。
刘桂香拉不住他,脸色难看的骂道,“你去,让他们看到你这副样子,退了亲才好,让你打一辈子光棍!”
这个儿子,天生反骨,从来没听过她一句话。
她不让他干什么他偏干什么,让他干什么偏不干什么!
见他头也不回的狂奔,刘桂香黑着脸重重的踢了他门一脚。
“公分不挣,求钱没有,走哪儿还锁门,怕哪个偷了你的草床?”
徐海坤的房间里除了一个上面铺着谷草的木头床,一无所有,真的是耗子都不愿进他门。
他有没有收入刘桂香一清二楚,作为靠地吃饭的农民,不下地挣公分,哪来的钱?
徐海坤这是第一次出村。
没钱出村,刘桂香不用想也知道,他不可能会带回来什么东西。
他们乡下人,除了晚上,白天就算家里没人也不锁门。
对于徐海坤这个离开家五米远就要锁房门的习惯非常见不惯,穷光蛋一个,装得像屋里有万贯家财一样,防贼似的防她。
方家除了她,其他人都把他当空气,互相不理睬,过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
连他同母异父的亲妹妹跟他都不亲。
他的这块小破屋,也就她偶尔会光临一下。
他锁门可不就是防她这个亲妈的?
气死她了!
不孝子!
徐海坤一路狂奔到河边,等他到地方,船和人都不见了踪影,就他那条船孤零零的飘着。
气喘吁吁地扒开杂草丛找了找,还不死心的拿条长竹竿在河里左戳戳,右杵杵,看她是不是和船一起沉了。
搅动半天,什么也没有。
一个大活人真被偷走了?
还是她自己醒来划着船跑了?
徐海坤懊恼的坐在地上,怎么就睡着了呢?
这下好了,救命之恩的谢礼给睡跑了。
在徐海坤走后不久,吴会英就被风轻抚,水摇醒。
醒来的吴会英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愣愣地坐起身,发现自己睡在船里,而她的周围全是河水,旁边除了一条空船,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
她茫茫然下船,远处熟悉的房屋映入眼帘,才知道有人把她送回大队了。
解开船绳,她不慌不忙坐回船里。
两眼空洞无神,膝盖弯曲,手指握成拳抵在两边太阳穴。
风推着船幽幽前行,她身上衣服润润的,直到打了个喷嚏才唤回神志。
她沉默的划着浆去二队还了船,浑浑噩噩地走回家中。
一到家,衣服来不及换,冲进房间关上门,不一会屋里就传出嚎啕大哭的声音。
吴会英双手捂脸,泪水从指缝流出。
她不停摇头,嘴里念念有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她不想这样的……”
重生回来的第一天,她唯一的想法就是挣钱,让爸妈过上好日子,弥补上辈子所有的缺失。
她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的,爸妈也没过过好日子,这辈子她要竭尽全力地补上。
想到什么,吴会英咬牙切齿,一脸阴狠。
有机会,她还要亲手送把她当成货物随意买卖的人进监狱,以此来祭奠苦了一辈子最后不得善终的自己,是那些人毁了她!
那些人这辈子就在家什么也不做,多上香,祈祷最好别遇到她,否则她不会放过他们!
现在才七七年九月,离可以自己做买卖的时间还早,她不想等那么久,想先找条捷径。
但是不管以前还是现在,她都不曾出过村,哪想的出什么捷径?
昨晚,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不知怎么的,迷迷糊糊中就想起了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