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解释就是:人鱼王连那些人都瞒过去了。
瞒得如此之深,只能说明:人鱼王是真的想杀了他。
奥顿子爵再也不敢耽搁,连夜催促妻子收拾行装,带上几个尚且年幼的孩子——他们要尽快离开这个国家。
在人鱼王还没跟他撕破脸之前。
此时他正驱赶着一辆马车,趁着夜色,悄然行走在无人的街道上。
马蹄全都包裹了棉布,这样走路就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奥顿实在是怕了,他用上了在军队里学到的所有隐藏行踪的手段,只为了能带自己的妻儿安全离开这里。
他还年轻,他还有漫长的人生,他的孩子还没长大,他绝对不要这么轻易地葬送在君王莫名的忌惮之中。
车厢里的孩子们偶尔会发出抱怨的声音,却都被善解人意的妻子给低声哄好了。
妻子是非常温柔善良的女子,她知道自己的丈夫不会无的放矢,多年的夫妻,她如何能不清楚丈夫现在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虽然她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按理说,丈夫没有做错任何事。人鱼王的地位已经坐稳了,没有人再能撼动他,再说,当初对人鱼王登基表示不满的人那么多,比丈夫位高权重的也不少,为何以前不清算,却偏要到现在却拿她丈夫来开刀?
这完全说不通!
这些年丈夫勤勤恳恳地为人鱼王服务,从未有逾矩之处,比起那些三天两头闹事的皇室贵族,她的丈夫可算是老实人中的老实人。他只是想一家人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只是这样,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妻子眼圈一红,险些落下泪来。
怀中的孩子已经熟睡,妻子抱紧了几个孩子,低头亲吻他们光洁的额头。
丈夫说要带他们离开这个国家。
可是,离开这里,他们又能去哪里?
他们是人鱼,他们无法生活在陆地上,只能在海洋中四处流浪。
海洋虽然宽阔无际,但到处都是凶残的海兽,适合人鱼安居乐业的地盘几乎没有。
而且她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从此就活成了退化野性的人鱼,眼睛里只有血和肉,只有果腹与生存,却没有了希望与光彩。
那样跟死了又有何区别。
前途无光啊……妻子想到这里,便禁不住地哽咽起来。
奥顿子爵听见车厢里传来细微的啜泣声,在平时这声音几乎不可能被听见,但此时在寂静的夜里,妻子的每一声啜泣都像是重锤,狠狠敲在他的心上。
他也不想这样……
谁能想到安安稳稳的生活,会横遭变故呢?
奥顿子爵一想到从此妻儿都要陪伴他流浪在黑暗的海域,这根本不是他们应该承受的苦难……一想到这里,奥顿子爵就禁不住悲从中来。
但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奥顿子爵轻轻摔打缰绳,催促马儿再走快一些。
他捂紧了胸口的位置,那里的衣服内层装着一份使用传送门的许可证。
传送门向来是他负责布防的,巡逻队伍以及值班人员他都一清二楚,他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过去,说什么话,才能最快地被放行。
现在,传送大厅就在前方了。
“奥顿子爵,走得那么急,是要去哪里呢?”
街道上突然响起了一个不算陌生的声音,奥顿子爵一个激灵,手底下本能地收紧,将马儿勒停。
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左右走出来一队重甲骑士,他们的盔甲在月色下反射出冰冷的光泽。他们悄无声息地拦在他的去路上,并且将他身后的退路,也完全截住了。
奥顿子爵都不用回头,就知道马车后面也肯定会有同样的重甲骑士在守着他。
一个头盔上簪着白色缨毛的骑士从队伍中缓慢地走了出来,他那张方形的脸上写满了不相配的轻蔑与俯视,他看向奥顿子爵的眼神宛如在看一只蝼蚁:“奥顿子爵,下来说说话吧。为了令夫人和孩子的安全,你最好配合一点。我也不想采取太强硬的手段,你知道的,我一向是个斯文人。”
奥顿子爵沉默了片刻,他放开缰绳,有些佝偻地爬下马车。
他摘下自己的头罩,将真面目示于人前。
“放了我的家人。”奥顿子爵干涩地说着,声音像是砂纸一样粗糙:“你放她们走,我跟你走。”
“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和我讨价还价吗?”白缨骑士不带笑意地挑了挑嘴角:“陛下有令,要请你们所有人到宫里作客。子爵,不要心存侥幸了。”
“……”
奥顿子爵萎靡在地。
他跪倒在马车前,捂着脸失声痛哭。
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遭受这一切,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白缨骑士静静地看着他哭,嘴角含笑,似乎他人的凄惨经历能带给他无上的快感。
听见丈夫的哭声,妻子忙从马车里跳出来,朝奥顿子爵扑过去。
她身形极快,风鼓满了她的斗篷,高高扬起斗篷就像一对宽大的翅膀,而她则是那只绝望的飞鸟,不顾一切地飞回丈夫身边。
她紧紧搂着这个无计可施已然崩溃的男人,焦急却不知如何是好。
当她抬起她那张素净的脸庞时,那上面早已布满了泪痕。
月色下的妻子显得既凄美又愤怒,她朝白缨骑士嘶声喊道:“我的丈夫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人鱼王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为什么要残害忠良?!你们做下这样的事情,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白缨骑士慢慢走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