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功夫,派去的兵卒回来了,他报告说,城邑外的难民是从大理方向来的,那边正在捕杀汉人,他们听到风声便携家带口到此。
汝卡阿诺虽名为将军,实则只是个少年,见到那么多面黄肌瘦的人,难免生出恻隐之心,从内心他是赞成收留这些人的。
不过副将纳鲁尼苏不这么看:
“将军,我水西虽然名为大宋藩属,实则事无大小均唯我大鬼主一言而决。用汉人的话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这不是施舍粥饭那么简单,涉及到蒙古与我水西是战是和,不能让一个汉人头领牵着咱们水西的鼻子走。”
纪弘成虽觉得纳鲁的话有问题,却又无从反驳,倒是汝卡阿诺冷哼道:
“纳鲁,那么你告诉本将军,如果你是纪肇头人,你会怎么办?”
纳鲁本是个老军士,因在军中号称能谋善断,被大鬼主派给汝卡阿诺做副手。此时他躬着身子,小眼睛偷偷观察着汝卡阿诺的表情道:
“若属下是纪肇,必然谨守我水西之地,无论是乱军还是流民,统统不允许跨过水西地界。”
汝卡阿诺又道:
“流民的数量恐怕不止眼前这些,隐藏在乌蒙山里的流民,可能是纪肇部落子民的数倍不止吧?你认为你拦得住?如今事情已经做下了,可还有办法补救?”
纳鲁尼苏道:
“将军,我们做事,要根据大鬼主和大祭司意思办,将军想想,若是大鬼主和大祭司在此,会作何决断?”
汝卡道:
“若只是大鬼主在,恐怕会跟纪肇头人一样,赈济这些流民。可如果大祭司也在,应该会建议大鬼主,杀掉纪肇以安蒙元,又杀一部分流民血祭鬼神,让其余流民心生恐惧,不敢越我水西雷池半步。我说的对吗?纳鲁尼苏?”
纳鲁尼苏拱手道:
“将军英明,深知大鬼主和大祭司心意。如今我水西危如累卵,大宋已是风雨飘摇,我们唯有早日向蒙元靠拢,才能保持我鬼国万全……”
见汝卡阿诺赞许的点点头,纪弘成心里一咯噔,难道自己看的野史有误?这家伙是个白眼狼?
纳鲁尼苏一双狡黠的小眼睛看到汝卡的表情,心里终于放松下来,准备继续长篇大论。汝卡阿诺却道:
“纳鲁果然能谋善断,我水西的前途,看来还得靠你这样头脑聪明的人多多谋划呀,我们这些武夫终究不顶大用。不过,咱们做的这一切,蒙元未必知晓吧?几个汉人杀了就杀了,但如果引起流民反扑,我们这点兵力只怕弹压不住。”
纳鲁道:
“将军放心,大祭司早有谋划。”
汝卡阿诺道:
“哦?大祭司有什么准备?”
纳鲁尼苏小眼睛乱转,然后又拱手道:
“具体怎样,属下不知,不过以大祭,不,大鬼主和大祭司的英明,对这些汉人的动向定然了如指掌。”
汝卡阿诺见纳鲁不愿意说,就接着话头道:
“嗯,既然有大鬼主和大祭司撑腰,咱们就不要狗拿耗子吧。再说了,小鬼主也是鬼主,这纪肇手中现在有多少兵马,咱们也不知道,暂时不要轻举妄动。要不这样,你注意外围动向,我亲自到这平夷邑看看,这纪肇是何居心。”
纪弘成在一旁,假装没听懂,实则他在判断,估计这纳鲁尼苏会主动请缨要一同前往,却没料到纳鲁如蒙大赦的道:
“好,请将军放心,我一定注意这些流民动向。”
纳鲁尼苏走后,汝卡阿诺命左右到帐外警戒,然后对一脸老实耿直像的阿鲁阿多道:
“阿鲁,你派两个人跟着纳鲁尼苏,看看他有什么动作,向我报告。”
阿鲁阿多也领命而去,只剩下纪弘成在那里摆弄舆图,汝卡阿诺改用汉话道:
“别装了,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嗯,听到了,哦,不,没,没听懂,没完全听懂。”
纪弘成知道,这月余的军旅生活,即使他真的是傻子,也能够学会不少彝话,说自己完全没听懂肯定是假的,于是干脆说自己只听懂一部分。
汝卡阿诺道:
“不管你听懂没听懂,我现在问你,你觉得我们要不要跟蒙元打仗?”
纪弘成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于是道:
“我自己会说汉话,可能是汉人吧,所以我不希望水西杀汉人。”
他知道汝卡阿诺一直都在监视他,不过他并不回避汝卡的监视,反而比较排斥纳鲁尼苏那双闪着寒光的小眼睛审视。
“嗯,有道理。那么,如果你不是大宋人,而是我水西人呢?你会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我水西可不只有彝人,还有很多汉人,苗人,白族人,侗族人……”
纪弘成道:
“我毕竟还不一定是水西人,我倒想听听将军的想法。”
汝卡阿诺哦了一声,不可思议的看着纪弘成。
“好吧,我只有一句话,我彝家向来不会抛弃兄弟,大宋朝廷如何腐朽我不管,这些汉人百姓和我们共同生活在这大山里,都是水西兄弟,见死不救不是我汝卡阿诺的性格!”
纪弘成眼神炯炯的看着汝卡阿诺,语气却极其平淡的说:
“将军认为咱们打得过蒙古大军?”
汝卡阿诺冷哼道:
“虽不敢说能够打败蒙军,但我水西有山川之固,又有十万彝兵做后盾,与蒙古军周旋到底也不无可能。再说,我宁愿战死,也绝不能接受如大理的亡国下场。”
汝卡阿诺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