态度绝对已经足够和蔼可亲,一丝一毫也没有表现出仗势欺人和逼其就范的架势来,可终究还是耐不住自己的身份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励王侧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压力所在。
如今回想起来,那会儿春禾答应得那样痛快,甚至于隐隐约约之间竟是表现出了一种求之不得的姿态来,恐怕比起真情流露,更多的,还是她多年来作为侍婢,被现实磨练出来的一种表演技巧吧。
如若春禾真的被向氏这三言两语颇具用意的言辞给硬生生勾出了思亲之意,进而心中开始存了一分对自己逼得她不得不远离故土,此生此世都不见得还有机会能够再回去的怨气,那么向氏这一回,就真真儿难得地走了一步技巧极高的好棋,就算自己这一次给了向氏足够的教训,她所留在自己和春禾之间的隐患,也很可能会持续发酵下去,乃至于愈演愈烈。
到那时节,就算春禾还没有背叛的心思与勇气,自己恐怕也不敢再重用于她。那么千里迢迢地特地把她带到国都,便没有了任何意义,这么一个聪明剔透,堪当大任的小姑娘,如此之好的资源,也就只能白白浪费了。
短短的数息时间,乔清澜心里头已经一连串地闪过了许许多多不同的念头和猜想,心中对向氏的憎恨也正不断上涨,然而春禾心头的思绪,看起来却显然要比乔清澜简单和直接得多了。她并没有过多的迟疑,在心中迅速斟酌了一番,确定了向氏这番话当中,并没有什么特别要针对自己的意思,也不是在故意找自己的不痛快之后,便立时如实地回答出声来:
“春禾十岁之后就是一个孤儿,在南杨郡已无亲人,承蒙林渭大人收留,才有了栖身之所。如今能够得到乔娘娘的赏识,春禾心中更是感激不尽。对于春禾来说,日后这国都就是春禾的家乡了,自是不会有什么思乡之情。春禾谢过娘娘的关心。”
“原来如此,倒是我有些多事,勾起春禾你的伤心事儿来了。”
以向氏的智商,自然能够听得出来,春禾方才故意强调自己得到乔清澜的知遇之恩,还说自己从此以后会把这里当成家乡,全都是暗藏深意的说法,亦不过是她有意识地在以一种颇为隐晦与委婉的方式,来回击自己方才那等隐含着的挑拨之意。既然她心里头已经有数了,那么自己这头一番试探性的撩拨,自然也就等同于出师不利了。
不过对于此,向氏但是没有太多的失望之色与意外之情。如若春禾的内心防线当真如此脆弱,可以这般轻易地被自己所动摇甚至是摧毁的话,那么也就未免太过枉费了乔清澜在南杨郡那种偏远的小郡城里,一眼相中了她,而后又特地亲自出面把她从林渭那儿要了过来,又千里迢迢带到励王府中来的这一番良苦用心了。
“春禾,今日是姐姐为我设的接风宴,我要同姐姐单独聊一聊,你没什么其他事情的话,就先退下吧。”
乔清澜冲着春禾轻轻地扬了扬手,这番话已然是极其直白的逐客令,尽管春禾本来就是乔清澜手下的一个小丫鬟,就算被乔清澜吆五喝六,也没有权力反抗什么,不过乔清澜对春禾确实一直很好,即便二人相识的时间还不算很长,但乔清澜总觉得春禾于自己而言,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仿佛与生俱来一般,叫她对春禾实在不能不另眼相待。
这种第一眼见到就莫名亲切的感觉,即便是面对着唐悟瑾也并不曾出现过。按照乔清澜自己的猜测,大约这就是传说中的合眼缘吧。
正是在这种亲切感的笼罩和影响之下,乔清澜对春禾一向都是和颜悦色,不要说下逐客令了,就算是稍微重一点儿的话语,乔清澜都不曾同春禾讲过。然而,在向氏的面前,乔清澜却不可能仍然对春禾如此客气,若是让向氏误以为春禾与自己之间有着什么除了主仆以外的特别的关系,甚至是让向氏以为春禾会是自己的软肋的话,那么春禾就要倒大霉了。
不过,即令如此,乔清澜事实上说出口来的话语也并没有如何严重,听在向氏的耳朵里头,依然很是委婉温柔。不过乔清澜在励王府内居住的时候,对待所有的下人都是和颜悦色的额,如今这般态度实属正常,并没有引起向氏任何的怀疑与注意。
春禾也觉得,如若向氏还是一直如此地关注自己,并且想方设法地要试探与针对自己的话,那么凭自己这点儿本事,只怕很难应对自如。如今,乔清澜主动发了话,让自己先行退下,对于她春禾来说,当真可以说是求之不得。当下连半点儿时间的空隙都不曾留出,乔清澜话音刚落,春禾的声音就紧随着响了起来:
“是,春禾告退。”
脚步毫不拖泥带水地向后退去,不过三五步就已经退出了凉亭,再过得数息时间,无论是乔清澜还是向氏,便都看不见春禾的身影了。
“妹妹,你带回来的这丫头,倒是有趣得紧,生得也颇有几分姿色,妹妹的眼光当真不错。”
向氏掩嘴轻笑了数声,旋即刻意压低了声音,幽幽提醒道:
“妹妹切莫要怪姐姐多嘴,殿下向来是多情种,对妹妹随时用情至深,让姐姐感动艳羡至极,可妹妹也不可不防。殿下夜夜留宿妹妹房中,春禾既是妹妹的贴身婢女,想必日后亦会有伺候殿下的大好机会,这丫头如此八面玲珑,长得又是这般精致秀气,妹妹对她,可要多留个心眼儿才是。”
乔清澜心头暗暗冷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