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上的风在这时候忽然间大起来,有妇女抱着孩子,匆匆从桥上离开。文娘子依在桥栏边上,眼睛盯着远处响着鼓声的画舫。
乌鹭被她支开,到离这里不远的酒家去买鹅掌,她只说不舒服想歇一会儿,乌鹭丫头不敢勉强。
文娘子望着画舫,脑中一直浮现的是那舞妓的眸子。
雾蒙蒙的,却比自己这双要更通透一些,像是晨间染了露珠的芳草,总会褪去露水。
是谁呢?文娘子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裳,喘息声微微加快。那舞妓,给这具身子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
可是这身子原本的主人,是从小长在姑苏破庙里的一个傻子啊!连名字都没有,只听人家叫她文傻子。
那舞妓,与这具身子,有何关系?
“果然是文阙姑娘,连祈福舞都能跳的这么好看!真不愧是京城第一花魁!”
“不过司命祠的祈福舞一直都是由宫内派人来做的,今年怎么会请了文阙姑娘?虽跳的好,但到底这身份上不得台面啊!”
“那祈福舞若换个人来跳,只怕是没这么多人看咯!”
“嗨,周大人办事,大家都懂!”
那些谈论的人一笑而过,皆没注意到一旁惊慌失措的文娘子。
周大人?这京中,能够被称为一句周大人的,只怕也只有周陟了!那舞妓,原姓文吗!?是不是证明,与这具身子,当真有什么关系?
倘若真的有关系,那自己会不会被认出来?这具身子原先的主人已经死去了,那舞妓的出现却还能让这具没了灵体的身子如此激动,应当是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很有可能认出来文娘子的不对!又是在京中,舞妓又与周陟那中山狼是一处的……万一……万一她讲出去,那自己岂不是危险了?
文娘子不觉更抓紧了衣裳,脑袋一下又一下的摇着,她不能被发现,绝对,绝对不能被发现!
“这个姐姐好奇怪啊!”路过的孩童指着文娘子,偏着脑袋对身边的妇人说着。
那妇人赶紧捂住孩子的嘴,又望了望文娘子没转过来看人,这才松了口气似的,佯装打了孩子脑袋一掌,“这孩子天天的净乱说话!快点儿走!”
罢了拉住孩子,使劲儿扯着不让他往后看,脚步匆匆的消失在人海之中。
那过路的人都忍不住望了文娘子一眼,小小的姑娘靠在桥栏边上,一张脸透着白色,眼神空洞的望着不知道何处,就这么看起来,倒是蛮吓人的。
文娘子早将孩子的话听到耳中去,可是她却没法反驳什么。这时候,这具身子,确实奇怪的很。
到底是为什么呢?文娘子眯着眼睛望过去,河面上飘荡的画舫都已经散尽,这些看热闹的百姓也一哄而散,桥上行人熙熙攘攘,似乎只有文娘子还站在原地。
京城初春的风比姑苏更多几分凌冽,让她打了个寒颤。文娘子抬眸望了望天空,西北角命星处,那泛着红色的星星正慢慢显出类似于白色的光芒……
她握着衣裳的手更紧了些……
画舫上的鼓被人抬到后仓去,那跳舞的舞妓被小丫头搀着,进了里头。蜀地进贡的上好锦缎被裁做隔断,将里间的人遮掩起来。
小丫头扶了舞妓进去,却一刻也不敢多留,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便低头退下去。
舞妓面上挂着妖妖地笑意,连坐下的身子都透着妩媚。桌前备好的夜光杯被她握在手中,葱白的手指捻住杯口,遥遥对着上头一敬,“周大人今天好兴致,文阙也算沾了光,能到大人的画舫上坐一坐。”
她说话的时候,头上的水滴步摇便跟着摇动,映着她的面庞,格外好看。
“文阙姑娘言重了些。司命祠入考在即,能请的姑娘跳这祈福舞,也算是为未来的天师,祈了一份好福气。”那说话的男子模样清俊,身上穿着司命祠的天师服,腰间的白玉令牌上一个周字格外显眼。
文阙姑娘低头一笑,连着眉眼处画的花儿也逊色几分。“周大人,有话,您且直说便罢了。文阙在京中也呆了十二年了,到底不是个真没心没肺的孩子。”
最后一个字落下,文阙姑娘微微抬起眸子,里头映着跳动的烛火,对面那面容清俊的男子微顿,随即也笑了笑。
两个人面上都带了笑意,可是就是有一股越发莫名的气息围绕在这画舫里间。
“文阙姑娘……司命祠入考后天就开始了。今年,不同于往。大祭司要亲自监考。”年轻的周大人举杯,一饮而尽,面上的笑意不变,甚至更深了些。
文阙姑娘举着酒盏的手微顿,似乎楞了一瞬,旋即又恢复了常态,声音里带着些不解,“周大人此话,与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他从不插手。这种小事情,也劳烦不动大祭司出手。可是昨天,突然决定了。直接派人到府上通知我。文阙姑娘应当清楚,能让天师做出改变的,只能是命数。”
文阙姑娘没有接话,只那双雾蒙蒙的眼睛里不知翻涌着什么情绪。
“大人找我来,又有何意?”
周大人转过头来,看着文阙姑娘,却又似乎在看画舫外的天色,“命星有异。况且,据推算来看,文阙姑娘,与这异动,脱不开关系啊。”
噼里啪啦地声音响起,文阙姑娘脚下湿了一片,那酒香四处弥漫开,文阙姑娘的手依旧保持着方才握住酒盏的动作,面上却显得僵硬而不知所措。
“大人这话……”
周大人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