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使大人确定要让我出去?”
少年笑得眉眼弯弯,模样纯净无害。
但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时刻,典使看到少年这副模样,心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只觉得面前的少年像是被杏子巷的厉鬼附了身,或者说少年才是杏子巷的厉鬼,如今只是显露出了本来模样...
这样的猜测让典使打了个哆嗦。
“不..不用了,您爱在这里待多久就待多久。”典使讪笑着往后跳开几步,又在心里啐骂了自己几句好好躺在屋里不好吗,非要来招惹这尊煞神后,才再次开口道,“我一定不会把您在这里的消息透露出去的,您放心。”
池鱼满意点点头,飞身躺上了绳索,道:“天色不早了,典使大人还请回吧。”
典使忙不迭出了大牢,连闭眼睡了半天,意图回到先前那个梦境里的狱卒喊他都没听到。
狱卒挠了挠头,小声嘀咕:“这典使大人走得可真匆忙,像是身后有鬼在追一样...”
……
翌日,宋景早早便醒了,没惊动府上仍旧睡着的下人,草草洗漱一番就出了宋府。
他得去打听打听,看看淮南王的人来了没有,而十六,又是否安全离开了朝阳。
可还没等到他走到城门口,他就听到有人在询问什么,口音不是本地的。
宋景眼神一凛。
借着在临近的货郎前挑选一些做工粗糙却很新奇的小物件,宋景悄无声息的把两人的对话给听了去。
“这位公子,您可是挑好了?还需要再挑挑别的物件吗?”货郎满面笑容的问道,亮晶晶的眼睛里全是毫不掩饰的渴盼。
宋景无声笑了笑,又伸手挑了两件别的小物件,这才付钱离开。
先前他盯着的那个人已经和剩下的同伴们汇合了,一行人站在人头攒动的街头小声交谈,看样子是在交换彼此得到的信息。
宋景抿了抿唇,随即脚尖一转,就去了先前池鱼和君墨最常去的酒楼。
他本来还想点那个两人常去的房间,却被酒楼的人遗憾告知那个房间有了别的客人,让他再换一间。
宋景无声叹口气,让楼里的人随意给他安排了一间二楼临街的屋子,就打发人下去了。
从这间屋子的窗户里看出去所看到的街道并不是先前他站着的那条,这条街道上的人很少,是以宋景一眼就看到了行走其间的某个人。
崔大。
宋景眯了眯眸子。
说起来他似乎有许久没有看到过这个人了,尤其是在春风楼出事以后。
他还以为他早就被明娘子灭了口或者是跟着徐娘子他们离开了朝阳,没想到竟然还在这里。
不过这些与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宋景正要收回视线,就瞥到那条街道上走进去了几个男人,男人们身上的装束和之前他看到的那个操着淮南口音的人一模一样。
看来也是淮南王的人。
那些人很警觉,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还是敏锐的发现了有人正看着自己,于是抬起头面朝宋景这边,在看到一扇扇整齐往外开着的酒楼窗户时,那些人又收回了视线。
宋景这才从窗户旁边走出来,不动声色的望着那些人。
那些人好像是在同崔大打听什么,不多时就离开了那条街道消失不见。
门外忽地传来叩门声,“公子,您点的酒菜都备好了,要现在给您送进来吗?”
原来是酒楼里的人。
宋景松口气,几步过去把门打开,让人把酒菜送进屋子。
“公子若是还需要什么,只管摇那里的铃铛便是。”
宋景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一看,便看到了悬挂在那里的小巧铜铃,顿时轻笑出声:“你们这酒楼倒是考虑周全设计巧妙,连这样的小事都安排妥当了。”
那人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宋景从袖袋里摸出一块金子丢给那人,随即挥手赶人。
那人一面弯腰殷勤道谢,一面退出屋子,顺带替宋景把门关上。
日头渐渐升高,属于人间的喧嚣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知了的欢鸣。
宋景坐在筵席上,怡然自得的听着蝉鸣喝着清酒吃着小菜,直到太阳蒸发掉了空气里最后一丝凉意,他才放下筷子,从酒楼的窗户飞了出去。
他没有回宋府,而是去了县衙。
典使昨晚被池鱼吓得不轻,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睛,少年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就会浮现在眼前,让他不能成眠。
等到他好不容易能克服掉心底的那股恐惧闭眼睡下的时候,天又亮了。
纵使再心不甘情不愿,典使还是强撑着从床上爬了起来,待到穿戴整齐往镜子前一凑,眼底下两个大大的眼袋就清楚的展露出来。
这真是...没脸见人了。
“典使大人,宋景宋大夫求见。”有差役忽然从门边探出头来说道。
典使抓狂的动作一顿,旋即咳嗽几声,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把手从脸上拿了下来,道:“宋大夫?他不是失踪了吗?”
先前城中那场民众们聚集在济世堂前闹事的事情他可是还记得清楚着呢,不是说宋景不见了吗?
连十六他们都来找大人帮忙找人了,眼下是..人回来了?
“人在哪儿呢?快带我过去看看。”
都道是医者仁心,想来像宋景这样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免费替朝阳民众看诊的大夫,肯定更是心善仁慈吧?
既然他又与十六相识,那是不是可以请他帮忙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