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察阿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自己正躺在一个简易的担架上,两个保甲抬着。略微抬眼,树林中都是人,已经点起了明晃晃的火把。
“蒲察郎君,你醒了。”靖安民就站在担架旁,显得颇为高兴。“今夜还会连夜搜山,郎君要不要先回德兴县养伤?”
阿虎招呼担架停下,翻身下来,两条腿还有点软,打了一个趔趄。他用手猛力的揉搓着脸,就像刚刚睡醒的人一样,切实的触感让他浑身的感觉重新恢复了起来。现在他觉得浑身的关节都痛,耳朵边上有些潮湿,听不太清楚声音,嘴里又干又苦,还有点恶心,脊柱好像也快断了,这感觉相当不受用——就像高俊当初那样。
他就这么沉默地站着,靖安民安静地等在他背后。
缓了好一会儿,阿虎终于感觉好受些了,这才发觉靖安民还在等待,连忙告罪,询问来术甲通的位置,便深一脚浅一脚的赶来。
术甲通把那隐蔽的山谷里的几栋房子当做了指挥部,和各县的几位县尉、巡检围坐在一起,桌上估计是白六留下的茶具。
“阿虎,你醒了?”仅仅一天时间,术甲通的脸色就变得十分憔悴,两眼通红,嘴唇干裂,明显是焦急所致。蒲察阿虎微微吃了一惊,僵硬的点了点头。
“靖安民说你是被白六的手下、贼首程审年击昏,你当时还记得点什么?”
蒲察阿虎僵硬的拧过脖子,看着屋子的角落。“我并未看到什么,只觉得脑后重击了一下,就眼前一黑。”
术甲通听后点点头,并未作何表态,倒是蒲察阿虎又接了一句。
“戎门,我想明天一早回德兴府休息一下。”
术甲通捏起了面前的茶杯,呆了片刻,又将茶杯放下,低声说了句:“自然可以。”
“多谢戎门。”蒲察阿虎施礼退下,走出屋外,看着山间的点点火光,突然感觉十分疲惫。
第二天,蒲察阿虎自己一个人下了山,路很难走,但阿虎走的很快,好像怕有人追上来一样,到了山下,那里早就有德兴县的人接应,搭了辆牛车回到德兴,阿虎躺在牛车上,看着湛蓝的天空,几天来胸中的浊气终于吐了出来。
快到德兴府城外,阿虎,突然看到几个一个熟悉的身影:淡蓝色的裙子,是小冷!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怕是自己看错了。
小冷也看见了蒲察阿虎,急忙跑了过来,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明显一夜没睡。
“郎君,奴婢全凭吩咐。”
“啊?”阿虎困惑不已,这是怎么了?
“郎君宽厚,愿意放奴婢的姐妹为良人,奴婢从此听候吩咐。”
蒲察阿虎这才听明白了,不由得觉得好气好笑。
“我说放良,自然是把你们全都放良,难不成还单独留下你一个?放良后你继续跟在我身边就是了。”
小冷没有抬头看蒲察阿虎,反而低了更多一点。
“奴婢已经发誓,一辈子守贞。”
“啊?”
“郎君放奴婢为良,奴婢断无跟随郎君的道理,倘若不放,自然悉听尊便。只是请求郎君大恩,放免奴婢的姐妹!”
蒲察阿虎心里觉得很堵,那是一种想发火却没有对象的憋闷,他没有回答小冷的话,僵直的躺回牛车上,催促车夫快点前进。
小冷依旧在原地,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看不清表情。
…
几天后,一篇呈文炮制出来,涿州巨匪白六一伙丧心病狂,流窜至德兴府,截杀行省令史完颜宣。得本府诸司、招讨司节下军人共同努力,匪徒剿灭无遗,贼渠白六在宣德授首,以下头目数人皆以伏诛。署名的有德兴府判、推官、录事司判官、都军司都指挥使、州都巡检;德兴、缙山、妫川三县的主簿、县尉;沽河巡检;西北路招讨司下小坦舌堡寨使等等。
行省令史被杀不是小事,相关奏报都送到了金朝皇帝的手里,很快得到了批复,完颜宣追迁一官,为修武校尉,遣中使慰问家属,德兴府诸司得到上谕嘉奖。此外,行省也收到了这方面的报告,左右司郎中张翰做主,支出二十贯钱慰问完颜宣家,派遣公使勘覆核实,奖励府内厘务官、军职官。
报告没有提到僧虔和私盐案的事,自然也没提到术甲通三人,此时,意气消沉的术甲通正带着蒲察阿虎、奥屯白撒二人,处在返回中都的路上。
被捕的白六余党,名义上被德兴府安抚,送回涿州,复为百姓。白六的人头悬在德兴府,以儆效尤。
死去的白六贼寇都被送到了义寮,扔到了郊外?尸台上,唯有程审年,靖安民将他的尸身装殓好,专门打了一副上好的棺材,厚厚安葬了,家里人感到奇怪。
小冷、陆娘一行人还住在妫川馆驿里面,她们现在的身份还是完颜宣的奴婢,需要蒲察阿虎运作一下,出钱将其放良。蒲察阿虎临走之前,给馆驿留下了两块银铤,要驿人好好照顾这几个人,驿人自然是千恩万谢无所不应,心里面暗暗为这个年轻人的奢侈而吃惊。
当然,这都是后话。
在那个喋血鸡鸣山的下午,高俊一行人穿过密密山林,踏上了宣德州的土地。从那个莫名的穿越开始,刚好过去了十天,已经是八月二日,高俊和何志也终于抛却了过去的一切包袱,投身于这个时代。
“看!”
何志也指着不远处,在低矮的灌木之间,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是一条小溪,似乎还有荞麦的芬芳。
几个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