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头发高高束在脑后,换上一身暗红色贴身劲衣,敲敲地从窗后翻身出去,轻飘飘跃上了房顶。
下面卧房的熏黄的灯光映射出来,两个小丫头还呆呆地守在门前。
“好大的雷啊,真吓人。”贻彤对身边的同伴说道,她大约还不知道,更可怕的事情还在等着她。
苍梧洞天是自成一方灵界,外面看起来不过一个狭小的洞穴,里面却当真应证了那四字成语“别有洞天。”今天这次出行不算突然,不过若是没有父亲的这番决绝我还下不了这样的决心吧。
我的房屋斜对面便是汐月的闺楼,闺楼三层,精致、奢华,琉璃盖瓦,四面飞角雕着瑞兽飞禽,她此刻正对着灯光卸妆,投下一片窈窕身影,正是旖旎风光。延着一排房沿走过前面游廊,穿过一面影壁便是前厅,越过前厅一面女墙便能看到洞外了。
父亲结界还在,手上结印,琅嬛飞簪祭出,一声轻巧“啵”的一声,像一个水泡忽然破开,父亲的结界破了。我回身看了一眼这苍梧洞天,跨步迈了出去。
“好宝贝。”我将飞簪收好,据说这东西是从琅嬛仙境而来,能破一切结界,当真不假。
“轰隆隆。”刚出了苍梧洞天,便是一声雷劈下,今日这雷打得越发重了,倒不是个出行的好日子。
过了苍梧山便是赤水河,绕着山如绸缎一般蜿蜒而去,三百年前,归墟死气爆发之前,这条河还不似这般黑沉沉的,当真如它的名字一般,赤红的颜色绕着这翠绿的青山尤为好看,这条河里还有一个漂亮的小灵兽,那时候娘亲和我被欺负,只有这一只灵兽愿意陪在我们身边,直至我去了苍梧洞天,也不知它如今怎么样了,只怕灵力低微如它,早被死气吞噬了吧。
我低头看着那已经不再流动,散发着沉黑死气的河水,“我逃了出来只是见你一面,你会在这里吗?”我对那个河水说道,却没有回应,我本也没期待能遇上它,三百年了,就算它还活着,也不会在这死气凝结的赤水河吧。“当年我不是要失约,对不起。”明知道它不可能听到,我还是对着那河水说道。
“咔嚓。”一道闪电劈将下来,我身边一棵巨木应声而倒,那树木缓缓倒下,露出里面早已干枯的枝干。
方才那道闪电无声无息与平素的电闪雷鸣之声截然不同,却能将我身边的树劈断,像是一个人悄悄走到我的身后,扬手断树一般。
“是你吗?”我心中陡然生死一股希望,四处张望而去,魆魆黑山、莽莽野林,一片死寂沉沉,哪里有半个人影?
可就在方才,我明明感觉到一股极轻的气息。
“嗡。”一道影子从赤水河中游过,一道极浅淡的残影,这样沉黑又模糊的影子,像是那日我仰望九天,所看见的一般。
“是你吗?”我跪在河岸之上,俯首对着那条死气沉沉的河喊道“你是不是不肯见我,我有许多话想对你说。”
“轰。”一道闪电劈在我的脚边,本已经枯萎的草地变成一片焦黑,今日出门天气不好,我能感到身上的灵气正被渐渐抽离。
一道影子从我眼前瞬息掠过,快到几乎用眼睛捕捉不到“谁?”我这个“谁”字还未出口,肩上一道力量打来,竟是向后栽倒而去。
赤水河冰冷刺骨,我原本水性极好,可这河里头死气沉叠,将我周身灵气拉扯,我挣脱不得。
“嗡。”我又看到了那一个残影,原来它真的只是一个影子,是死气汇聚成了形体,它的身体的边缘与河水交融,像是黑色的烟雾缭绕。
“原来是这东西想吸我灵气,竟被它骗了。”闭眼之前,我心里说道。
再次醒来的时候,有几缕阳光落在我的脸上。我这是在哪里?微微睁开眼睛,觉得光线刺眼得很,等等,阳光?刺眼?我将眼睛睁开,这不是做梦吧?几百年都没见过太阳,还是我已经死了?灵魂去了虚无之界?
“喂,她好像已经醒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侧目去看,好一个博带峨冠、肤如凝脂、唇红齿白的好儿郎,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你是谁?”我感到喉咙有些嘶哑,想坐起来却没有力气,灵气少得可怜,竟是被赤水河里的怪物吞噬得差不多了,三百年的苦心修炼毁于一旦,这趟离家出走不划算啊。
“你又是谁?年纪轻轻一个姑娘,怎么想着轻生?”又一个声音响起,这声音当真是好听,与方才的那个少年的清朗不同,这声音是温润、柔和的,低沉中带着丝丝入骨的磁性,有魔力般,让人听了竟有些欲罢不能。
这是一艘小小的竹筏,明明简易至极,载着三个人竟行得平稳,我看不见这一道声音的主人,只能看到竹筏前头,一道长身玉立的白色身影,河风吹拂,他的衣摆翻飞,听得到他腰间的玉佩发出脆响。
“我没有要轻生。”我使尽了全力翻了个身,让自己暴晒在阳光之下,身下的木筏应该是行驶在无尽的海面之上了,身子随着海面起伏,难道这里便是赤水河的尽头?“多谢阁下相救,原谅我不能起身行礼。”我说道。
那玉佩响声越发近了,那张脸就出现在了我的头顶之上,那是怎样一张脸?亦真亦幻,给我空洞的大脑只留下八个字“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白衣胜雪,温润如玉,像极淡的泼墨山水却是最精致的线条勾勒,像远山积雪迎上三月阳春,美好又不失气度,威严又不乏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