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添说这话的声音很哑,低低的,时遥瞥见他一向很挺括的衬衣因为先前的蜷睡压出了好多褶皱,上面的两颗扣子没系,能够看到叶添的锁骨,衬衫左侧的领口向里微卷,显得有点别扭。
手比脑子要快,时遥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一只手已经伸了过去,替他抚平了凌乱的衣领。
这动作太过亲昵,她很快就意识到不妥,立即把手缩了回来。
“那个袁总可不是这么说的,”时遥有些尴尬地将视线转向了输液室中间的电视机,上面正在播报明日天气,“他打电话时说,你吐得不省人事,站都站不起来了。”
“他那是为了骗你过来,好自己抽身离开。”叶添疲倦地合眼道,“律师嘴里的话,能信吗?”
时遥品了品这个悖论,由衷赞同道:“不能。”
“他还说什么了没有?”叶添问。
时遥认真回顾了那个仓促的电话,说道:“他让你在家安心休养几天,病假给你请到下周一。”时遥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他管我叫‘小叶的室友’,你在律所被人叫‘小叶’么?”
“笑什么,”叶添懒懒睁开了那双狭长的眸子,“我是小叶,你就是小时——去网吧问问,一个小时五到十元不等,上档次点的也不过二三十元,对你的身价心痛不?”
“不心痛,”时遥说,“反正有人花20万让我在他家白吃白喝,足以证明我是无价之宝。”
“对。”叶添忍俊不禁地笑了笑,很温柔地看她一眼:“你是无价之宝。”
这应该只是一个顺口的玩笑,语气应该是调侃的,讽刺的,但时遥却品不出来。与之恰恰相反,她觉得叶添似乎说得很认真。
时遥全身的神经不由因这柔软的一句话猝然紧绷,她感到心跳得厉害,血压疾速上升,手心发粘,连呼吸都变得很不顺畅。
她“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去问问护士注意事项,顺便上个厕所。”
说完她就快步走向了在茶房接水的小护士,头也不敢回过一下。
叶添本想说这座位临近护士台,待会儿人回来直接问就好,但看时遥走得急切,没有容他建议的机会,只得无奈地收住了将说的话。
他翻出了口袋里的手机,看到有三条未读消息,两条来自时遥,一条来自袁琮。
叶添先点开了袁琮的那条——学长暂时有事,先溜了。你那位女室友马上就到。好好养病,带薪病假特批到周一。
叶添板着脸看完了信息,“女室友”三个字已经让他有种不妙的预感。他点开袁琮的朋友圈,果然,这唯恐天下不乱的老板已经把叶添室友是异性这件事抖了出去。不过应该是分了组,下面留言起哄的都是古钟言和廖硕等同校的损友,倒没有律所的同事。
——叶添大学期间追求者甚众,男女老少兼而有之,他却守身如玉度过了四年。一帮尚未脱离低级趣味的同学们致力于挖掘一切与他有关的恋情八卦,每每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回逮住一个暧昧的“室友”,其吃瓜热情不言而喻
这事太烦,叶添不愿再想,对这条朋友圈下面的艾特和起哄一概不理,回复了一个“呵呵”的表情。点开了时遥的信息。
第一条:复兴路有点堵,还有两个红绿灯就到了,你如果不舒服及时叫医生。
第二条与第一条间隔了不到十分钟:我已经到了楼下,马上上去。
这应该是半路来的时候发的,语气看上去还有点小担忧,叶添很知足地看完,又津津有味地回顾了一遍,才按灭了手机屏幕。
时遥装模作样地跟着小护士来到了茶水间,但根本没什么好问的:叶添睡着的时候她已经把病历本上的医嘱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输液几天吃什么药饮食忌讳早就记得一清二楚。
她无心主动跟人说废话,于是默默站在一旁看着锅炉烧开,默默看着护士接满了茶瓶。把时间耗够了,就跟在护士后面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