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素素独自前往金玉良缘,召集四位大掌柜商讨提调周转银子之事。当听闻她说一次提取五万两白银,众人毫不犹豫,皆投反对票。
素素讪然。提五万两都难成,更遑论二十万两?
既然全票反对,此事已无需再议。她只嘱咐四人,最近一月时常提防着点,顺便试着筹集银子,便宣布散会。
待其他三位大掌柜走后,林大掌柜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小声问她:“东家可是遇到难事?”
素素苦笑,算是默认。
林大掌柜思忖着,意味深长地对她点了点头。意思是,若她真有急用,提五万两现银,也不是不可能。
年前盘点瑞喜金铺余产,一半重开铺子,一半存入银号。提个区区五万两,有何难?
这事只有他知道。
素素明了他的宽慰之意,只是她还不想动用那笔银子。那是她留着给自己的应急保本银子,凭什么为了慕藉的子女拿出来?
“事情虽棘手,却也不致需动用那笔银子。”她笑了笑,试图缓和凝重气氛。又关切地与他寒暄,问他腿疾恢复得如何了,曾孙乖不乖。
林大掌柜知她是想揭过这一章,当下不再提半个字。对她的问题一一作答,并提及掌柜序旸,满口称赞,“有他鼎力相助,老朽省力不少。”
说到序旸,素素这才想起,何不问问他的意见?
序旸的想法与颜诺一致,“破财免灾,越早越好”。
谁都斗不过皇帝,尤其当这个皇帝还是个无赖之辈。这个道理,素素也懂。可她就是不甘心就这么轻易任人鱼肉。
二十万两银子送出去,总也要捞点什么好处作补偿才行!
只是。回本的法子没想到,她却忽然想到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前世里,六公主的驸马爷是谁?
总之不会是初卫——前世这个时间里,颜家人已经死光。包括她也已经“再次”病死。
或许采枝知道。素素于是提笔给她写了封信。
序旸拿了信,便要差人去送。
素素失笑,“你知道她在哪儿么?”
“枝姐有交代,她在清山堡水头东边的田庄。快马加鞭,来回也需不下廿日工夫。”序旸淡淡地说着,离开办公室。再回转,便道:“东家何不分批抽调银子?”
此意正中素素下怀。方才她就是这么交代四位大掌柜的。于是兴意盎然地问他:“那么,依你之见,该如何分批抽调?”
她只想到分批筹集。具体细则,仓促之间却未想好。因而,也想听听序旸的意见。
序旸不遑推让,取了纸笔,当下细细给她列出操作步骤。
素素看罢。连连点头,信服不已。“好小子,主意不错。”想了想,又问他道:“看样子,又该给你张月钱了啊……索性改成年薪,如何?”
与其平白把钱送给狼心狗肺的慕藉。还真不如给一个能为她的铺子带来收益的人才。
序旸正对着她,长揖到底:“东家儒门深宅闺秀出身,却有这般精明经营手腕。序旸着实佩服。至于酬劳,东家愿意多加,序旸自是求之不得。可如今铺子面临困境……”
意思是,好意他心领了,至于钱嘛。就不要了。
看着他挺直的脊背,素素竟不知是该笑他傻。还是该赞他忠诚。
“那行吧,此事容后再议。最近恐怕多有杂事,若是有事,还得你多多关照。你,应该知道我家在哪儿的吧?”
他都和颜诺“一见如故”,结成忘年交了,颜诺必不会对他隐瞒身份。知道了身份,他再要找颜府,岂不是张张嘴的事?
见序旸迟疑着点了点头,她无所谓地笑笑,交代一句“有事差人送信给我就是。”便也离开铺子。
素素走得潇洒,全未留意到,身后序旸看她的目光,已完全变了样。
“有这般胆识和魄力、独到眼光,早该猜到是你!”临窗眺望她逐渐远去,却始终无法被人群淹没的背影,序旸暗自沉吟。
今日他之所以能如此流畅地讲解他的分批筹钱之法,全赖昨夜熬夜想的章程。而他之所以要为她做这些,是因为,他知道了“真相”。
昨天雅间密谈,颜诺套他话的同时,他也在套颜诺的话。一来二去,他便将“颜亦欢”的身份底细摸了个通透。
加之昨天下午巧遇来访的贾环佩,偶然听她说起“两个女娃都不在,我可真是无趣得很呐。”
他便与她攀谈起来,又套了不少的话。
至此,他方知,“东家”不仅经商,还有多处田庄——采枝在清山堡田庄之事,并非采枝所说,而是贾环佩无意间透露的。
而得知“素素”就是“颜亦欢”,也使他终于将一切联系在一起——他的“东家”,其实就是当年说要以技术入股他司喜绸缎庄,并一开口就要“六成利”的“素娘”。
也是他记挂并寻找了七年的女孩子。
有此认知,他心情百味杂陈。既后悔当初帮着富商们打压她,却又觉庆幸。若非有此前事铺垫,他怎能发现她就是“她”?
所以他擅自决定,过去的事,一笔勾销。往后他会好好帮她经营铺子,把之前亏掉的银子,全部重新赚回来。
“素娘……颜亦欢……还真是女大十八变。”默然念叨着,收回视线,唇角绽开一抹清淡笑意,一如他嗓音般清冽纯净。
这厢,走在大街上的素素毫无征兆地打了两个极响亮的喷嚏,顿时引来侧目无数。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