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河滩上众人相继开始往河对岸奔涌,河床上浮现出七八座石桥,也不知是何人所立,终日藏在河水下面,如今暴露在阳光下,朴实无华,若是识相的大抵可以瞧得出来,这样的工艺至少有数百年历史了。
游侠们无心感叹昔日桥梁大师的荣光,更没有心情欣赏此地的盛景,他们不是来这里踏青访友的,更没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一个个卯足了力气,或是拾桥而上,或是干脆跳下河床,不管不顾的往前冲。
不远处,一队铁骑疾驰而来,身后尘土飞扬,一位周身裹满铠甲,手持巨斧的将士纵马当先,巨斧在身前抡成一个圆,身后分立几位背着重刃的兵士,成“锥”字形在前面开路,所过之处,游侠们纷纷避让,一些躲避不及的倒霉鬼,要么被巨斧劈倒在地,然后被紧随其后的飞马踏成肉泥,要么被飞驰而过的马上将士顺手拎起来,扔向冲天而起的河水旋涡中。
马队后面,紧跟着一架玄牛拖拽的四季厢车,一路上横冲直撞,在铁骑的护卫下,冲向最近的一座石桥,百余丈的河床,转眼间便到了对岸,毫无停留,纵马扬鞭,在一片烟尘中扬长而去。
那些被挤下石桥的游侠顾不得身上的伤痛,仰着脑袋一脸愤恨的骂上两声,便匆忙往对岸奔波,丝毫不敢在河床上过多逗留。
弓叔与子语二人点点头,三人将脑袋上的斗笠往下压了压,迅速追在众多游侠后面,三人速度很快,在人群中辗转腾挪,这个时候,便是各凭本事了,一个手持长枪的男子急速飞奔而来,然后猛然将枪头钉在脚下,枪杆被弯成一个弓形,随即身子骤然弹射而起,只是三四下,便已经出现在对岸。
还有一位人高马大的壮汉,背上背着一个一人高的大盾,盾面光滑如镜,他双手捏住盾牌一角,低喝一声,猛然间将手中的大盾甩了出去,盾面冲下,贴地飞行,壮汉紧随其后,一跃而起落在盾牌上,那面盾牌犹如一艘小船,在河床中一路滑行。
最为惹眼的还是一位身轻如燕的女子,兽皮裹身,小麦色肌肤在阳光下耀耀生辉,泛着野性的光晕,她缓缓蹲在地上,双脚死死的扣住地面,双手按在地上,身子前倾,后背渐渐弯成一道弧线,随即便如野兽一般,四肢着地,飞速奔跑起来。
那女子身形矫健,眼见石桥上已经堆满了人,干脆一跃而起,落在众人头顶上,顺着人潮一路飞奔,如履平地,在众人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出现在对岸。
子语如同泥鳅一般,在人群中不断穿梭,临近那些巨大旋涡的时候,鼻息间满是潮湿温润的气息,耳边是低沉的嗡鸣声,不时有雨点落在脸上,甚至不经意间还会有一些鱼虾从空中落下来,砸在众人怀中。
远远瞧去,冲天而起的旋涡犹如一根根立柱,将天地一分为二,子语有些好奇,这些旋涡到底是如何形成,天地间的鬼斧神工竟然有如此造化,水柱表面的鱼虾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除了偶尔有一些鱼虾破水而出,大部分河鲜都无法靠近水柱外层,就像是一个个柱形的琉璃鱼缸。
回身望去,之前走过的林子间雾气弥漫,有如实质的雾气几乎形成一堵白茫茫的墙壁,将这里的盛景隔离出来。
老板娘曾经说过,鬼斧神工并非只是天地造化,那些手段高明的匠人在开炉焚香时,也会有异象生成,如鬼神再世。
不知为何,子语有些冲动,他想冲入那些旋涡中去瞧瞧,随即他又潸然一笑,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愚蠢,到了对岸的时候,弓叔与白菜已经等在那里,放眼望去,周围已经站了不少人,有些人受了不小的伤,手臂上、腰腹上都是血迹,却不管不顾的躺在那里,一脸兴奋的看着天空傻笑。
对于许多游侠而言,能迈出这一步,真正踏足这条路,是一件重中之重的事情,有些时候,性命与这份荣耀相比,当真是有些不值一提。
站在这里的游侠或多或少都清楚,过了这里,脚下的路便不一样了。
许多游侠都喘着粗气,或是仰天大笑,或是相互拍一拍对方的臂膀,无需言语,也无需相识,一个简单地动作,便是豪情万丈。
慕然间,有人大喝一声,随即远处一个水柱开始微微颤抖,河水倒灌,犹如夏日里的冰柱,渐渐消融,水柱缓慢跌落,重新返回河床。
“快过河,开谷日要结束了,快过河。”
有人开始高声呐喊,河对岸的那些游侠都不约而同的从地上爬起来,目睹河水倾泻在河床中,不由得心中一紧,此时尚有许多游侠还在石桥上,甚至还有一些依旧在河岸的另一头,还有一些已经跃下河床,正在拼命的往这边奔跑。
石桥上的游侠有些慌乱,一些人开始踌躇不前,一些人依旧不管不顾的往前飞奔,还有一些人已经转头后撤,随即与后面的游侠撞在一处,一时间乱成一团。
说起来,开谷日其实只是游侠间口口相传的说法,是那些常年往返于匠人谷的游侠前辈用生命总结出的一条捷径,这样的捷径并非一条,更不是死板呆滞的,往往需要一些契机与经验,同时还需要不少运气。
匠人谷的路,向来不会太平,开谷日也只是历代游侠们的宝贵经验,正是这种一往无前的探索精神,让后辈们可以少走一些弯路。
又一个水柱旋涡倒灌回河床,河床中尚在挣扎的游侠顷刻间便被河水淹没,甚至连一个水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