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方镇狱周围的雨水小了许多,到了高塔附近,已经瞧不见雨滴,不过天空却阴霾的厉害,稀薄的水雾中透着阴森的寒气。
莫大宝握着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哼着一首哄小孩的童谣,缓缓地向这里走来,他的表情十分惬意,动作甚至还有些滑稽,就像是一位附庸风雅的厨子。
生生扎紧腰上的衣物,一些血水渗了出来,她就着袖子擦了擦,此时也顾不上仔细料理伤口,眼下的新仇旧恨可远比这种小伤要痛彻心扉。
不过这回生生却没有冒进,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她也明白,这个看上去貌不惊人的司长,身上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个人看起来远比想象的要难对付。
冷静下来的生生已经意识到,这个死胖子在老楚在场的情况下,还能杀了擅长以守为攻的和尚,又让老楚如此在意,他那“屠夫”的名号想来也不是随便说说了。
楚江面色冷峻,这是生生第一次见到老楚这般神态,一向嘻嘻哈哈的老楚,难得的如此小心谨慎。
楚江手里捏着一团白色的粘稠状物质,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在地上,又弹回手中,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对面的莫大宝。
莫大宝站定了身子,也是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楚狂人。
顿了顿,楚江按住手中的白色粘稠面团,在手掌间揉搓起来,那面团在指缝间挤出一个个透明气泡,又被揉碎了,发出细微的“咯吱,咯吱”的声响。
楚江口中念念有词。
“鬼门关那里啊,都说那两盏灯啊,一盏这暗来啊,一盏都明啊……”
那些话夹扎着一些听不懂的口音,断断续续,反反复复,楚江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粘稠物质往脸上、手臂上、身上涂抹。
“……阴司这城里没有日月啊,西北这之风冷嗖嗖啊,冤魂呐,要是这三天呐,咋还没活过来啊……”
楚江扯掉披在身上的貂皮大衣,踢掉脚上的人字拖,捋顺了脸上浓密的胡子,换了一副毕恭毕敬的神色,开始拍着手手舞足蹈起来。
生生很知趣的让出位置,在一旁戒备着,她知道,老楚要使出那个手段了。
“……冤魂你就哭吧,哭吧,快哭吧,哭的这帮兵我呀,心里好酸啊……”
楚江神情严肃,不过言语间却是十分悲怆,好像有万般委屈,一股脑的都要发泄出来。
“……只哭的扎花小姐啊,忘了那盘绒线啊,只哭的读文章的才子啊,合上了书篇啊,只哭的砍柴的樵夫啊,忘了把柴打啊,只哭的打鱼的渔翁啊,忘了收网线啊,只哭的和尚老道啊,急忙的回寺院啊……”
一声声低沉的哭诉,荡漾在这片天地间,恍惚间就像有无数看不见的大手,扼住了人们的脖颈,让人透不过气来。
莫大宝心中烦躁,脸上却是一片失神之色,手中的菜刀都险些在这哭声中跌落,他急忙正了正心神,挥刀向着楚江这边走过来。
生生赶忙护在左右,楚江却是喝了一声,继而整个人开始颤抖起来。
那一声低沉而短促,却是个女子的声响,随即楚江恢复了身形。
“烟魂,上身。”
楚江蹙眉而立,隐约间有什么东西与他的身影重叠在一起,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一拳打在不远处的莫大宝身上。
莫大宝犹如一个翻滚的肉球,径直撞在身后的高塔上,高塔是铁木围建而成,满是竖刺的塔身洞穿了他的血肉,立时整个人委顿在地上。
楚江伸手擦了擦嘴角沁出的血迹。
生生有些担忧的看着身边的男人,她知道,这个手段对于已经负伤的老楚来说,负担还是太大了,好在已经得手了,倒在地上的死胖子浑身都是血洞,已经不足为虑了。
然而,莫大宝还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尽管身上已经血肉模糊,却还是笑呵呵的看着这里,这让对面的生生一阵恶心,她搞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大宝抓着自己身上的赘肉,一阵揉搓,那些洞穿的伤口渐渐止住了血。
楚江似乎是早知道如此,所以并没有多少惊讶,他静静地看着缓缓挪动身子的莫大宝,身上隐约间出现一个透明的女子一般的身形,如魅似幻,然后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啸声,周身布满寒气。
莫大宝动了,急速向一边跑去,似乎想要寻找退路,楚江身子一晃,所过之处结下步步寒霜,人已经出现在莫大宝面前,又是倾泻而出的一拳。
莫大宝再次撞飞出去,身子好似已经变了形,好半天才站起来,不过却是得意的笑了,他的手中抱着一个东西,那是一条人的胳膊。
生生悲愤交加,那是已经死去的和尚的胳膊。
莫大宝狠狠地在那条胳膊上咬了一口,鲜血淋漓,然后就着血肉,又在身上揉搓起来,渐渐地,再次恢复了神志。
楚江的手开始不由自主的抖动,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不等莫大宝有所反应,人已经再次冲了出去。
然而,站在那里的莫大宝同样是身形一闪,竟然与楚江撞在一起,更确切的说,楚江的脖子被忽然暴起的莫大宝扼住了。
依附在楚江身上的那个透明女性,正在被一股无形之力拖拽出来,每一次,都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哀嚎声,楚江忍不住喷出一口血。
“区区一个鬼物,敢在老夫面前立堂口,找死。”
莫大宝的身上竟然同样出现了一个男性的白影,声音老态龙钟,却有着非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