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落地,便被陈薇脚下的黑影包裹起来,细看之下,便能发现那些游动的黑影中漂浮着密密麻麻的黑色丝线,犹如发丝一般的触手,让人望而生畏。就像是投入湖中的一颗石子,少年的身影很快被黑影覆盖,随即向下沉坠,与之前一般,很快便烟消云散了。
陈薇恍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她独自站在楼阁前,看着阁子里被打碎的琉璃灯盏,有些惋惜,不过随即又是摇摇头,将之前那几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炼成灯油,再将那个少年的神魂炼成灯芯,便又能制作一个崭新的琉璃盏了。
陈薇是一名天启者,她能够将被自己捕获的任何生灵炼化成魂刃,至于剩下的辅料,便是灯油和灯芯,对于她而言,生杀掠夺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从她觉醒系统那一天起,她便很清楚一个事实,她是天生的王者,与生俱来时,便要将众人踩在脚下。
这个自幼被卖进花楼的女子也确实做到了,她将那栋花楼的姑娘与客人一个不留的杀了干净,连同周围几间店铺,无一幸免,一夜之间,半个巷子的人都消失不见了,没有血迹,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唯独女子身上,多了一件黑丝纱裙。
从此,天下便有了一个杀人不留尸的女魔头,直到被战争贩子赏识,便有了琉璃地蝼蛄石窟的万魂石女。
陈薇仿佛是一个天生尤物,举手投足之间,顾盼生辉,她回楼,便没了兴趣,又看向不远处已经烧入上城的大火,嫣然一笑,拎着裙摆,缓缓向着烟火的方向走去。
只是刚刚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慕然回头,背上的衣裙骤然间撕裂,露出一片白瑕如玉的脊背,陈薇蹙着眉头,一个少年从碎裂的黑丝布片中落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
陈薇回身看着地上的少年,丝毫没有理会已经破损的衣裙,转眼的功夫,衣裙上伸出无数纤细发丝,相互交缠在一起,衣裙完好如初。
陈薇有些狐疑的看着蹲在地上的少年,这些年来,这个少年是第一个从自己的魂丝炼狱中跑出来的家伙,尽管遍体鳞伤,衣衫褴褛,却实实在在是个活人,对于陈薇而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旦被她的魂刃吞噬,坠入炼狱,没有她的许可,根本不可能有出口。
陈薇难以置信的问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子语着实有些狼狈,之前刚刚买的衣衫再次破烂不堪,千疮百孔的衣衫好像是一个个布片缝合在一起,他蹲伏在地上,呕出一口黑水,其中夹杂着一小团纠缠在一起的黑丝,犹自的地上蠕动着。
子语适才坠入到一片黑色之中,粘稠而柔软,似水似油,他漂浮在其中,无边无垠,一种无形的炙热感冲击着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又像是捂在满是水汽的桑拿房中,这便是天启者最为麻烦的地方,很多手段,无法以常理揣度。
子语抬头看着面前满是惊讶的女子,嘿然一下,伸手在嘴上抹了抹,咧嘴说道:“想知道吗,就不告诉你。”
他调皮的做了一个鬼脸,陈薇勃然大怒,再也顾不得身上的矜持,伸手狠狠地一抓,少年的嘴里、脸颊间的伤口处,甚至眼眶里,都不断地有黑色丝线摆动着,拉扯着肌肤,黑线越拉越长,在空中纠缠在一起。
陈薇面露恨色,立手为刀,向下一挥,少年身上的黑丝顷刻受到牵引,好似一柄柄快刀一般,在少年的脸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几乎在一瞬间,就要将少年大卸八块了。
只是子语身上猛然腾起一团白芒,脚下的青石地面骤然炸裂,无形的风压向周围四散,那些白芒好似火焰一般蒸腾起来,顷刻间,身上飘动的黑丝化作漫天齑粉,消散在空中,就像是一场大火后的余灰。
“怎么可能?你是手异人?”
陈薇脸色大变,她自然是知晓手异人的手段,这些年死在她手上的手异人不计其数,每年挂在城墙上的那些人头,便有不少手异人,很多便是她的功劳,只是她想不明白,这个少年如何会有如此凛冽的炁焰,竟然能够让自己的魂刃灰飞烟灭。
陈薇满是恨意的看着少年,她右手平伸,手臂上衣裙的袖子猎猎舞动,随着手指间一根黑丝飘散而出,衣袖开始抽丝剥茧,刹那间,一条白藕一般的手臂上,数不尽的黑丝迎风招展,不断地膨胀。
女子脚下的黑影向上翻滚,与平伸的手臂交缠在一起,满头黑发随风飘舞,她轻叱一声,“三千烦恼丝。”
黑丝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激射而出,好似一道黑色喷泉,喷吐的黑丝纠缠在一起,竟是有碗口粗细,以巨龙之势,向着少年这边撞了过来。
子语猛然抬头,身上的炁焰更甚,双手交叠在一起,白色炁芒铺开,俨然形成一个巨大的手掌,只是眨眼的功夫,已经和迎面而来的黑丝巨蟒撞在一起。
轰的一声响,脚下的地面四分五裂,少年双脚死死钉在地下,巍峨不动,炁焰拔地而起,俨然有丈余高,溅起的碎石在两股力量的交加下,顷刻便化作齑粉。
女子面色冰冷,手腕一抖,狂风大作,碗口粗的黑丝骤然壮大,交缠间已经有水缸粗细,子语双脚陷入地面,身子却是不断后退,地面被犁出两道沟壑,不多时,少年的身形撞入身后楼阁。
木屑横飞,楼阁轰然倒塌,烟尘中少年的身影拔地而起,兔起鹘落,黑丝巨蟒冲破了楼阁,紧随其后,少年不断地跳跃,沿着高矮不平的屋脊飞奔,身后不断响起楼阁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