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檀香浮动,锦帘微荡,光与影切割分明。
皇帝屏退所有宫人,殿内只余郭家祖孙二人。
郭知宜俯首肃立,摸不定皇祖父留她一人所为何事。
满室阒寂,皇帝未语先叹,“安安,朕需要你去西边走一趟。”
郭知宜疑惑抬头。
皇帝道:“解州军粮被劫,意城和行周在明面上调查,你去暗中探查。”
郭知宜诧异片刻,思索道:“如若教安安暗探此事,为何要王叔先行,安安后行?如此岂不是打草惊蛇?”
“丛深藏鬼,不这样,怎么叫草丛里的狐狸露出尾巴?”皇帝淡笑着,眸露精光,“依朕之意,你可先独自前往解州,摸清解州官情、民情、匪情,待探得眉目后再与意城、行周汇合。届时,教意城跟着你继续追踪军粮去向,行周则与你们分开,北上助李荣一臂之力。”
“自然,朕未临前线,若解州或阴地、冷泉两关形势有异,你可随机应变,朕会给你一道手令和一道空白圣旨。”
郭知宜直觉皇祖父在下一盘很大的棋,遂未做推辞,领命而出。
返回钟灵宫,郭知宜屏退侍女,找出衣服、匕首、长刀和盘缠,自行束好包袱,打算趁夜色掩盖离开京城。
薄暮时分,日落西山,史倾棠来到宫里,如同以往的每次外出一样与郭知宜告别。
“我就知道你会来。”郭知宜笑着净了手,执壶倒茶,将茶盏和点心一齐推至史倾棠面前。
史倾棠端起试了试水温,自矜道:“我不来,你放心走?”
郭知宜唇角弯起。
“不止今日要来,以后日日都要来,好教京城众人皆知,我们大周的长安郡主又病倒了,还病得不轻。”
史倾棠凉凉道:“唉,谁能想到,宫里病入膏肓的郡主正在外面生龙活虎,提刀射箭甚至还能揍人?”
“不及你。”郭知宜失笑。
临别在即,晋王也抽空赶到,好一顿叮嘱。
“你自己的安全是最最紧要的。”
“到解州了别忘记报个信。”
“日间气候变化大,热也不要轻易解衣,消汗时吹点风最容易头疼发热。”
“就算赶路一日三餐也不可落下。”
晋王絮絮叨叨好一会儿,仍觉得哪里没嘱咐到,浑然没察觉旁边三三两两的笑意。
“女行千里父担忧。”魏人辅笑着打趣,“晋王恨不能自己取而代之,替郡主走这一趟。”
晋王一哂,朝魏丞相拱拱手。
彼时。
风吟居中,范质放下账本,噙着笑抬眼看向来人,“兄长来了。”
陆韶接过书童递来的茶,直截帘:“解州舆图你这儿有吗?”
范质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自台案上拿起一张质地精良的绢帛,“有,山河、关隘、城池、村落、道路,一应俱全。”
“但兄长若是想拿走,质有一个条件。”范质捏住绢帛一角,叹气,“此行顺道去见一见母亲罢。
下人来信,母亲前些日子害了场大病,每日咳嗽不止,日日见血,精力愈发不济。兄长与我一同去看一看吧。”
陆韶静默片刻,没有拒绝。
夜色渐深,热闹了一的京城进入休憩。空无一饶街道上,只有打更人不时走过。
细细的风吹过杨柳叶间,发出沙沙的响声。万俱寂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快速掠过。沿街的人家立刻受惊地掐灭疗火。
街上重归于静,无人好奇地探头。
汴梁西面,大梁门和固子门接连打开,郭知宜和十五亲卫疾驰而出,似一支暗箭无声地划过,很快没入黑暗不见影踪。
在他们身后,暗夜中的京城如同蛰伏的巨兽,缓缓睁开了眼睛。
皇帝连夜召集晋王和一众心腹爱将,下旨加强京城守备,严查各大兵器铸造监司,对京中凡持有军中制式兵器者逐一盘查,并登记在册。
京中又是一阵骚动。
郭知宜疲于赶路,对这些一无所知。
既是暗查,便无法显露于人前。郭知宜一路远远绕开大城和重镇,走路往西,路上只在村落和城池稍作停留。遇到偏僻荒凉的地方,直接就在野外过夜。
行路艰苦,但郭知宜都没喊苦喊累,一众亲卫不消也咬咬牙强撑住了。
行至第九日,离解州地界仅有一城之遥。
扮作亲卫的陆韶先提出休息。郭知宜想了想,解州就在眼前,过去也就两个时辰的功夫,不急于一时。现下确实该做休整,才好应对解州的形势。
一行韧调地进入面前的灵运城,在城中直接包下一间客栈。客栈不大,上下两层,总共八间房,郭知宜独自一间,剩下的人两两一间,多出来一个陆韶只能和其余亲卫挤挤。
所幸房间不,打地铺也比露宿野外强得多,无人有怨言。
到灵运城时日头已经西斜,郭知宜提着包袱走进自己房间,开始整理东西。陆韶却放下东西神神秘秘地出了客栈。
郭知宜从窗边远远看见陆韶举止有异,心中纳罕,去问其余亲卫也没问出来缘由,疑惑更盛。
郭知宜将这点疑惑记在心头,转过身继续研究解州舆图,思考下一步行动。直至店二敲门,才从自己的思绪中醒过来。
“客官,下面的饭食已经备好,用给您送上来吗?”店二殷勤道。
郭知宜没开门,“我自己下去。”
店二“哎”地应声,识趣地退下不再打扰。
郭知宜折起桌上的舆图,塞进木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