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时节,江南的春风早已吹遍,一片绿意盎然景色。扁担河本是长江的一条分支,一路奔腾前行,到了秦家村西北,撞成了两条无名河,一条向东,一条向南。秦家村正因这两条河,隔绝上下,自成一家,平时倒也是清净。
不过今日一早,东方将白,鸡鸣未落,一串匆忙的马蹄声便打破了寂静,引得村里人家养的狗也多叫了几句。有人家被惊醒,男人坐起身来,隔着窗缝借着微光看上一眼,只见一个高大的背影骑在马上,在村中十字路口踟蹰了一下,顺着路直向北去,在尽头向西一拐,就此消失不见。于是男人抱住女人孩子,轻声安抚:“睡吧,睡吧,找村头老赵的,也不知道是啥事,半夜骑马来。”
那一人一骑正是来找男人口中的“村头老赵”的。骑马人拍马到了村外河边,只见前方两间小小茅屋,风尘仆仆的脸上显得极为振奋,正要催马继续前行,却惊觉左前方有个人影向自己行来,心里一惊,急忙勒住了马,一手牵住缰绳,一手扶在腰间剑上,大喝一声:“什么人?”
那个人影倏然而至,按住了骑马人的手,低声在他耳边道:“噤声!跟我来!”然后松开了骑马人,又向着茅屋相反的方向沿河而去。
骑马人在人影过来时候就已经想要拔剑出鞘,不过被那个人影一按,竟然一丝也不得动弹,心下已然猜到了那人身份,见那人离去,连忙飞马去赶,却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不禁心下佩服此人武艺了得。
那人影奔了不多远,停下等骑马人。骑马人勒住缰绳,待马站定后翻身下马,拱手道:“俺是奋威军天威营副指挥林大风,久仰横江飞将赵仲远之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俺对你佩服得很。”
赵仲远摆了摆手,开门见山说道:“我就是赵仲远。奋威军中多是熟识,阁下既是奋威军中指挥,不必过于客套。指挥今日星夜前来,可是将军有什么嘱托?”
林大风见赵仲远如此随和,毫无高人派头,对赵仲远更加敬佩了几分,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封火漆漆口的书信,然后突然拔剑在手,一剑刺向赵仲远的心口。赵仲远一楞之下,飞身退后,远远站定,冷声问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林大风清了清嗓子,沉声说道:“老小子武功没退步,老夫甚是欣慰!”
赵仲远眉头一皱,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禁翻了个白眼。果然,只见林大风摇了摇头,回剑入鞘,抱拳行了一礼,对赵仲远说道:“这是将军的亲笔书信。将军再三嘱托,一定要将书信亲手送至你手中,但是在送之前,要刺你胸口一剑,看是不是向后躲的。顺便说一句‘老小子武功没退步,老夫甚是欣慰’。”
赵仲远苦笑一声,伸手从林大风手中接过书信,说道:“林指挥有将军如此,可真是苦也苦也。”
林大风怕赵仲远误会自家将军,连忙解释道:“俺们将军就是和您老开个玩笑,您老不要介意。和俺们将军相处一点也不苦,俺们都感觉很开心的。”
赵仲远见林大风这憨汉子都开始称呼自己为“您老”了,哈哈一笑,对林大风道:“我和你们将军是过命的交情,怎么会介意。有劳林指挥辛苦送信,天色尚早,妻儿未醒,就不留林指挥喝盏粗茶了。”
林大风一阵憨笑,挠了挠头:“原来如此,是俺唐突赵先生了。赵先生请俺喝茶俺也不会喝,喝了也是浪费。等以后赵先生约俺喝酒,俺一定陪好赵先生。俺就不打扰了,将军还等着俺回去呢。”
赵仲远作别林大风,看了一眼信封,龙飞凤舞写着“仲远亲启”,不禁想起往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赵仲远把信揣入怀中,沿着河边走路边出神,猛一抬头,已经到了自家茅屋前了。
此时东方日出,茅屋顶上泻下了第一缕阳光。赵仲远静静越过围墙,轻轻推开屋门,蹑着脚步悄悄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妻子路秋月,双目紧闭尚在梦乡,于是转身脱掉鞋子,躺倒在床。
此时,路秋月动了一下,睁开眼来,问道:“你做什么去了?”
赵仲远轻抚妻子的头发,柔声道:“起夜去了。怎么,连起夜都要管了么?”
路秋月背过身去,叹了口气,说道:“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里有马蹄声。你跟着马蹄声去了,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赵仲远一僵,神色黯然,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秋月,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们新婚之时,我说过今生今世都不与你分开,那便是今生今世都不分开。什么马蹄声猪蹄声,我都不会跟着去的。”
路秋月没再说话。赵仲远躺下,轻轻抱住路秋月。路秋月身子颤了一颤,缩进赵仲远的怀里,轻声说道:“你不走就好。”
赵仲远本打算瞒过路秋月,不过他却忘了,路秋月虽然武艺平常,不过当初也是靠着一手家传剑法博得了“幻花剑仙”称号的江湖儿女,怎么可能听不到今夜疾行的马蹄声呢?什么横江飞将,什么幻花剑仙,到底也只是过往云烟,如今的秦家村,只有村头老赵和村头老赵媳妇。
赵仲远依然白天打渔,归来后把鱼卖了,然后去村里小酌几杯,看天色将晚,连忙起身回家,引得众人哄笑:“老赵怎么不去打更,时辰掐算得正好。”赵仲远哈哈大笑,笑骂两声,径自离去,众人也都散了,各回各家。
赵仲远离老远就闻到香味,推门进屋,看到路秋月已经做了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