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依的确懂事了很多。”寻思不定之下,张氏只能这么回着,她将毛巾拧干重新挂回去后,从架子底下端出一个脚盆,将脸盆里边的热水倒入脚盆中,端着脚盆走到床边,蹲下身体,亲自替秦徵脱了脚上的鞋袜后,将他的双脚搁置在脚盆中洗着,动作轻柔,很是恭顺。
“所以……”秦徵一顿,俯视着张氏的头发,张氏心中一紧。
“静姝入宫前,相府这四日若是风平浪静……”秦徵拖长了的音调,“你跟静姝以前对挽依所做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就当做是对挽依针对你们的惩罚……”
张氏双手一滞,带着半分惶恐,半分窃喜,不知该如何作答。
惶恐自然是因为秦徵已经知道纵火一事甚至是刺杀一事,窃喜自然是他不再追究,如此皆大欢喜之事,实在令她意料不到。
她抬起头,望入秦徵的眼底,却发现,那里并没有一丝起伏,只有深暗。
重新低垂着下头,张氏一边替秦徵洗脚,一边细想,忽然心里百味陈杂,胸口堵得慌,脸上有几分委屈。
好在她正低垂着头,让秦徵看不出任何神色。
秦徵的话,听起来像是在为她和静姝撇清所犯下的错误一样,可细细分析,却是在替秦挽依说话。
而他所担心的,不是秦挽依找她们的麻烦,而是她们会在这四日对秦挽依不利,所以他的原谅,全然建立在保护秦挽依的前提上。
张氏有没有犯过错,她自己最明白,知道再为自己争辩,没有任何意义,她索性沉默。
既然秦徵说得出这番话,就说明他已经暗中调查过了,证据在手,才会说话,不敢肯定的事情,秦徵绝对不会贸然出口,这是他多年为官的习惯。不管是丞相也好,尚书也罢,对皇上上奏,如若没有确凿证据,只会让人抓住把柄。
张氏清楚这点,所以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若是再争得面红耳赤,只会让秦徵更加厌恶而已。秦徵没有指出她们究竟犯下了哪些错,她更不会条条列出。
这是秦徵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秦徵想要私下里了了这桩事,也算他多多少少还顾着一点情分,张氏承了他的情,虽然心里实在咽不下去这口气。
然而,张氏兀自想了这么多,却根本想不到秦徵还有后话。
“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秦徵洗完脚,躺到床上。
张氏端起脚盆站在那里:“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倘若在这四日之内出了任何事,尤其是挽依和静姝两人,那么……”秦徵沉吟片刻,“到时候别怪我不顾念多年的情分,给你……一纸休书。”
张氏端着脚盆的手一松,哐当一声,脚盆打翻在地上,洒了一地的水。
“休书?”张氏从来没有想到,秦徵竟然会为此做到这一步。
原来,是她想多了,本以为这算是情分,却不知竟是如此凉薄。
“让下人过来清扫一番,今晚你先回碧荷院吧。”秦徵没有理会,径自盖上被子,闭上双眼,就歇息了。
张氏杵在那里,眼泪流了下来,却隐忍着没有哭出声,她回望秦徵一眼,里边藏着太多伤心,只可惜秦徵没有看到。
她转过身,只觉得头晕脑胀,腿脚酸软,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只能扶着墙壁门窗,才能走出屋子。
屋外夜冷,寒意逼人。
翠云一见,张氏脸色苍白,忙上前搀扶:“夫人……”
“我没事,翠云,去把屋里清扫清扫,我先回去了。”张氏吩咐完一句话,一个人走出君竹院。
再走了几步,张氏眼前一黑,轰然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