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久远的记忆,那些被尘封的过往,此刻一古脑地溜了出来。
想着,想着,她睁开眼睛,露出几许惊慌:在庵堂的日子里,是入庵堂的第四年还是第五年,她依昔在官道上看到了风光无限的曹尚书父子,那时,他是静王为帝后的权臣。
静王为什么要重用他,乃是因为曹尚书父子是静王的人。
这世的曹尚书一家,比她预想的提前几年回皇城,曹家会不会与前世有不同的命运?
以前不曾注意,此刻因为锦瑟来问,她的记忆突地变成清晰起来。
她捧住胸口,展颜见她面容苍白,惊呼“姑姑”,将她扶住,“你身子不舒服吗?”
她定定心神,皇上已准备对付静王,恐怕曹家前程难料。“瑟儿,你若信我,就不要选曹玉临,他性子不好,不是个疼人的。至于这个贾放公子……”她的记忆里没有此人的讯息,皇城权贵、京官这么多,她不可能一一都记得,都知晓他们的消息。“瑟儿,其实山野郊外不乏有一些后起之秀,来日栋梁。”
这句话虽是无意,但听者有心,锦绢觉得素妍这话没有说完。
展颜道:“姑姑的话自有其道理。本有三个人选,还有一个是周大学士的堂侄周伦。”
“周伦?”她细细地想着,“他与你无缘。”
此人颇有胜名,然,天妒英才,不是个长寿的。
还记佑正二年冬,皇城内外瘟疫横行,周伦殁于此病。
临死前,只留身怀重孕的妻子,后来听闻周夫人产下一女,从此与女儿相依为命。
展颜立时笑道,面露喜色,“怎么样?姑姑是不是很厉害,居然知道周公子已经订亲的事儿。”
素妍只知道周伦娶过一妻,而且周伦是个短命之人,没想他已订亲。
就连白菲也是一脸诧色,又难掩敬重。
锦瑟低声问:“姑姑的意思,我阎放公子最好么?”
“瑟儿,这只是我的意见。我的意思,你的夫婿未必一定要在名门世家、官家子弟里挑。想当年,我娘嫁我爹,我爹还是一介白身,患难情深,夫妻情重。几十年来,我爹唯我娘一人,这样的夫妻不是一样令人羡慕么?”
素妍一直都觉得她爹是世上最好的丈夫,她娘亦是天下最好的妻子。有这样的父母,她觉得很安心。
锦瑟轻叹,“门当户对总得要的,我这就告诉我娘,说我阎放公子。”
既然决定,就早作答复。
她起身告退,展颜陪她一同前往如意堂。
然,锦瑟终是晚了一步,待她到时,江素婷刚走不久。
田嬷嬷追问了几句,展颜将锦瑟决定先贾放公子的事说了。田嬷嬷笑道:“真与我老太太想到一块去了。既然表秀想把这个决定告诉大姑太太,不如老奴跑一趟,把话捎到。”
锦瑟谢过。
清音轩里,锦绢却没有离去,而是坐在素妍的对面,看素妍怀抱琵琶,纤指如飞,如痴如醉的音律从指尖流泄,动人心弦,时而缠绵入骨,时而荡气回肠。
待她一曲弹完,锦绢起身斟了一杯茶,“小姨之前那话好似没有讲完。”
素妍回想之前,“你说的是哪一句。”
“小姨说山野郊外不乏有一些后起之秀,来日栋梁。”锦绢一脸谦恭,那是从眼底到面容都流露出的敬重。
素妍嘴角扯出一丝弧线,微微点头道:“你是知道的,我认识一些世外才子。”
锦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深深一磕,吓了白菲一跳,“大表秀,你这是作甚?”说着便要扶她起来。锦绢固执地跪着,“小姨知晓,我亲娘是丫头出身,母亲虽然待我好,可我到底是庶女身份。便是婚事也由不得自己,还请小姨怜爱,给锦绢指点一二。”
素妍未动,在那一诧之后,转而平静。
白菲道:“大表秀错了,你上有父母,下有兄长,哪里轮得郡主为你做主。你有什么事,要去求的应该是你父母才对。”
锦绢摇头,依旧不让白菲扶她,“小姨刚才那话,话里有话,锦绢是不是可以理解成山野郊外有才子,不过现在是白身。他日定如姥爷一般,能得中功名,成为朝廷栋梁。”
素妍微微眯眼。她不过只说了一句,锦绢就能深晓里面藏有话意,当真不容小窥。
“请小姨明言,这藏于山野的才子是何人?身在何处?”
素妍微微一笑,“怎么?你想找个这样的男子为夫婿?”
安西郡主是何等聪明的女子,自小便能相助父兄,就是张德松提及幼年的素妍,也多有敬重之意。如今大了,她的话在两候府内都是极有份量的。
锦绢不想有半分隐瞒,肯定地点头。
素妍轻叹一声,“你真的主意已定?”
“是!”锦绢一脸真诚,“还望小姨指点明路,锦绢感激不尽。”
白菲轻呼“郡主”,似有阻意。
这毕竟是张家的秀,不是素妍可以插手的事。
素妍扶起锦绢,陷入追思,但在锦绢的眼里却是多有为难,“你想寻皇城郊外的,还是旁处的?”
锦绢朗声道:“皇城郊外。”
江素婷回冀州,她在张府便是主子,只要她愿意,就能出府游玩。
素妍并未让白菲回避,而是低声道:“皇城东二十里地,石桥乡双河下庄有一个唤作祁栗的读书人,此人胸有丘壑,腹有才学。虽年过二十,假以时日定能成才。然,家徒四壁,上有瞎眼老母,又有待嫁长姐给人浆洗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