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妍走了一截,想到朱武突然说要去寺里静修,虽然猜到可能是祭奠亡人,超渡亡魂,仍不妨多想一番。伸手扯了一下朱武的衣袖,小心问道:“先生是不想教我了么?因为我是右丞相的女儿?”
她爹是坏人、奸臣,所有人都避着,不避的都是些小人,指望着她爹拉上一把。
“你是你,你爹是你爹。你爹是干了一些坏事,可还不是十恶不赦之人。”
到底是朱武,没有因为她爹的原因而排斥她,大儒就是大儒,不带异样看人,将她和她爹完全分开对待。
书房里,朱武示范了一遍补书的全过程,虽只一遍,却长达一个时辰,素妍将每一个步骤都牢记在心,然后在心里反复地过了两三遍,这才记牢。又学着朱武的样,自己动手操作一翻,朱武站在一边,“补洞的时候,力道要匀称。对,就这样。”
朱武看看外面的天色,已是酉时分,一日的酷热渐退,天气也没之前那般炎热,西边晚霞满天,将偌大的皇城映衬得瑰丽无双。
“素妍,早些回家吧。暂时不用过来学习,待我回到皇城,会派人通知于你。”
素妍恭谨地行了个礼,“先生保重!我会亲自把先生路上备用的东西送来。”
朱武望着素妍的背影,心头一暖:江舜诚这家伙有个好女儿啊,但愿她不会受他父亲所累。
素,正巧碰到过来的青嬷嬷,她怀里抱着一把琵琶,道:“秀,又加了十三两银子,是店家帮忙挑选的,说这琵琶正合秀。”
“嬷嬷,回府吧!”
素妍一回家就去了如意堂,与母亲讲了朱武要离开皇城的事儿,还让母亲帮忙准备朱武路上要带的东西,说是一会儿就要送去朱宅。
虞氏的动作不是一般的快,不到一个时辰,就备下了满满一车的东西,从补品到水果、糕点,一应俱全。还有八坛子好酒,果子酒、杏花酒、桃花酒皆有。
江书鸿奉了母命,亲自陪同素妍将一大车的东西送往朱宅,他也想瞧瞧这名扬天下的大儒是何等模样,只是待他们到了朱宅时,下人告知:“我家先生已经去天龙寺了,还请几位把东西放下就好。”
江书鸿有些失望。素妍道:“有劳戌与先生说一声,他走时,我就不能送行了,请先生一路保重。”
朱武离开皇城了,素妍不用去朱宅学习,清晨可以趁着天凉睡懒觉。
正用晨食,白萝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秀,闻家的琴师到了,闻六秀也跟着来了。正在如意堂拜见太太呢。”
素妍小声嘀咕道:“不知道闻家的琴师琵琶弹得如何?”
“听说早年是宫里的乐师,因为犯了过,受杖刑腿残,被逐宫门,这才做了琴师。”
素妍捧起稀粥,几口气吃完。
青嬷嬷愤愤地瞪着白萝,颇怪她多事:“秀,你倒是慢点,不急这一时。”
“我得瞧瞧去。走吧,听说闻六姐儿与我同龄,女红好着呢。”
素妍到如意堂时,花厅里右侧贵妃椅上坐着大奶奶,大奶奶身后站着个十一二岁的忻娘,穿着一袭淡绿色的纱裙,长得如雪般的净白,眉眼里与大奶奶有几分相似。
右则贵妃椅上坐着个小女孩,长得清秀,扎着好看的发髻,一袭淡紫色的衣裙,在她一边,坐着个中年男子,中等身高,身材瘦弱,还背着一张琴。
几个人见一个浅黄夏衫的女孩出现在视眼里,眉不画而枝翠,唇不点而赤,面似美玉犹娇,眼似秋水还清,挽着双髻,丝绦飘飘,长长的头发在脑后结成了辫子,整个人打扮得干练而精神。
“女儿拜见母亲,母亲安好!”
虞氏虚扶一把,笑道:“闻六姐儿、桂先生,这就是我家那个小皮猴。往常这个时候,早早就去朱宅了,今日朱先生要离皇城,她也没再过去。”
闻六姐儿离座,对素妍欠了欠身:“闻雅云见过江姐姐。”
素妍还了礼:“江素妍见过闻妹妹。”
沈氏扯了一下身边的女孩,素妍抢先对她施了个礼:“这是大嫂娘家哪位秀?”
大沈笑道:“我们娘家的姑娘太多,忻见过的却只几个。这是我弟弟家的嫡次女沈诗宁。比你长三岁,你没见过的,三年前,我弟妹彩,她一直都在江南老家为母守孝。前些日子,才被他父亲接到皇城。这么大孩子,什么也不懂,这不,我把她接到府里,正好跟着忻、闻六姐儿一道学学规矩。”
素妍对沈诗宁笑了笑,没娘的孩子,怪可怜的,看来大嫂将她接到府里,定有打算。
沈诗宁神色里怯怯,就连笑容都显得拘谨。
沈氏继续道:“我二弟近来正帮着朝廷办差,奉旨去了平南道,家里就剩诗全一个公子,正忙着读书应考,哪有时间照应她。这么大个孩子,见人就发怯,我倒不指望她和忻一样成为皇城第一才女,只要她有忻一半的才华,我就该笑醒了……”
素妍被那句“才女”弄得顿时羞红了脸,只因拜了朱武,家里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沈诗宁安安静静地站在一侧,不敢说话,看人时越发小心翼翼,仿佛看人也能把看得会痛一般,轻轻的、柔柔的、淡淡的,却按捺不住眼底里深埋的好奇。
沈氏笑着:“清音轩昨儿就收拾妥贴,离相府南门最近,又最安静,适合几位秀读书、练琴。”
虞氏道:“别光顾着说话,先拜琴艺师傅。”
三个女孩正要行礼拜师,琴师帮帮止住素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