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忠臣,必有昏君,如无昏君,哪来的忠臣?傅作霖,陷朕于昏庸,这是名臣当所为吗?”朱由榔冷冷地问道。
“臣不敢。皇上挽狂澜于既倒,解民之倒悬,打破清兵不可战胜之神话,雄才大略,英明神武,实乃少有的明君。”傅作霖一愣,没想到皇上说出这样的话来。
“依你的理论,朕是明君,明君虽明,但也会有过失,是吗?”
“是。”傅作霖倒是直爽。
“看来,你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若是不让你说,心里还不知怎么骂朕昏庸呢。好吧,你就说说吧,朕之过失何在?”
“皇上,臣性子憨直,直言快语,光明正大,不敢腹诽君父。”
傅作霖一句接一句地顶了上去,让朱由榔感觉很窝囊:“玛德,老子这是当了个什么皇帝啊,一个小小的御史就敢顶得老子下不来台。”
“好一个光明正大,那你就说说吧,朕的过失何在?”
朱由榔冷笑一声道。
“欲纳胡妇,即为弊政;言官下狱,便是过失。”傅作霖硬梆梆地回了一句。
朱由榔气往上撞,心道:“妈卖批的,老子就是要娶个少数民族的老婆,怎么就成弊政了?田应元一个沽名钓誉之徒,老子逮他下狱怎么了?老子还就娶了,还就逮了,你们怎么着吧。”
他很想蛮干,但一想不行,永历小国刚刚建立,就跟个幼儿一样,还经不起风吹雨打,外敌正在入侵,内部可不能再乱了。
李永茂和傅作霖们,大概也正是瞧准了这一点,才敢逼宫呢。
总得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
想到这里,朱由榔强按下心头火气,眼光一扫李永茂:“李永茂,刚才你一直想说话,想说什么?是不是跟傅作霖一样的意思?”
李永茂跪了半晌,膝盖像针扎一样疼痛不已,早就想活动活动,可又怕君前失仪,只得强行忍着。听皇上问话,他连忙借着这个机会活动了一下膝盖,叩了个头,昂起首来答道:“回皇上话,臣确是此意。皇上,忠言逆耳,良药苦口,众臣皆是忠君之心,还忘皇上不要降罪于他们。若是降罪,只罪臣一人可也。”婚坎
陈邦彦此问算是问到点子上了,李永茂支支吾吾再也答不上话来。
关于华夷之辨,朱由榔前世没少看了这方面的资料。最初,分辨华夷的标准确实是血缘,后来逐渐演变为德化礼仪。如果按血缘而论,当时的楚国(长江之南地区)就该被称为蛮夷,何况两广?是因为楚国文明日进,中原诸国再不以蛮夷视之。
另外,“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意思是说,蛮夷没有教化、不讲礼仪的地方有国君,也不如诸夏没有国君的地方文明。旗帜鲜明地提出华夷之辨在于文明礼仪。
至于第二问,陈邦彦表面是问李永茂,其实实质还是将田应元封驳圣旨的事给点了出来,这个事不驳倒,御史言官是不会服的。
田应元身为礼科给事中,封驳圣旨的确是他职责所在,但你封驳圣旨得有根有据,或者有充足的理由才是。你既然认为戴忆兰是“胡妇”“蛮夷”,那就是对皇上以前说的话表示了怀疑和不服,既有怀疑和不服,为什么当时不说呢?为什么在皇上要册封的时候,你悍然发难,目的何在?难道不是要给皇上难堪吗?
朱由榔之所以说他“藐视朕躬,居心叵测”,道理也就在此。
而陈邦彦的第三问,更是直指李永茂的内心。你与皇上朝夕相处,有很多机会说话,却是不说,非要鼓动各位臣僚共同发难,目的肯定不纯。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吗?
李永茂被陈邦彦问住了,考糊了,伏在地上答不出话来,汗珠滴滴嗒嗒落在地上。
他害怕了,后悔了。
他一哑火,田应元和傅作霖,以及那些开始还理直气壮的“名臣”们,自然也都哑火了。
痛快!真是痛快!
朱由榔看着陈邦彦,越看越是喜欢,还没用朕亲自出手,老陈一个人就把你们给收拾了。
得了,该收场了。
他正要下旨,却见马吉翔匆匆进殿:“启奏皇上,戴姑娘今早带领本族四十青壮出城回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