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说虚无缥缈,无迹可寻,按照阴阳士庞衍的推算,连海潮与崔含章文武二将都算是天之骄子,钟天地之灵秀,冥冥中自有气运加持。如今两位死里逃生脱离了战场,北伐后事与他们已无关联,但却得以苟全性命,万事万物,一啄一饮,终有因果。如今,每日在太康城内观风听雨,不问世事。
等到能下床走动,两个人便由崔玄带着出城闲逛,夷茅峰下的九月霜小店人去楼空,此时的崔含章眼光何等毒辣,看得的明白小店是经历了刀兵之祸,窗棂柜台上的刀斧砍痕明显,现在回想当初小店里的种种古怪,推演复盘一下,的确颇有意思。
又半月后,堪堪能坐起身的崔含章便决定带着众人回建阳溪口,以两人之伤的恢复状况来看,没个一年半载就别指望重返巅峰,牧神医说的很直白,“北上必死”,也就是说北伐之战两人再无机会披挂上阵,无论是去前线挣军功,还是去报仇雪恨,这些事情都离他们很远了。
凭君莫话封侯事,这两位都是从鬼门关里爬回来的人,此时对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无情,深有体会。
现如今,整个太康城内都陷入到神光北伐军夺取幽云城的喜悦中,甚至是狂躁,无人在意前线退下来的两位伤兵。此间唯有云岚公主的贴身婢女来的比较勤快,带了些宫里的珍稀物,说是给崔探花补补身子。
消息灵通的京城世家勋贵们,听闻他因伤远离前线后,都为崔探花扼腕叹息,白白的军功放跑了,后面杀到北胡王都,破城之日,说不准就是封王拜相时,各家各府都争向往前线塞人。
回想起当初一身转战三千里,流鸾城内刺杀绣狐的惊心动魄,现如今这些蝇营狗苟,实在提不起兴趣,他倒是希望此战定鼎神州,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这人间如泥潭,处处有泥泞,行路难,歧路难,走在这泥里的,谁又不是泥腿子呢?都是在泥潭中讨生活的众生而已,众生皆苦,区别在于有的穿了鞋,有的光着脚……
其实以当初的讯息传递效率,太康城那帮想着去前线捞军功的世家子弟们,怎么也想不到情势变化如此之快,几场斗阵下来,死伤惨重,神光大军已经逐渐抵挡不住王帐龙骑和鬼怯军的夹击,流鸾城,秀水城等均都交还出去,如今大军退守幽云城,能否稳住阵脚也未可知。
北境寒潮骤袭,气压凝重,天冻不流云。
战场形势风云变幻,当初攻破幽云城也是机缘巧合,有些取巧,内外合击,火烧幽云城,导致十万铁骑无法展开阵势对战,尤其是碰上了初试锋芒的神光重甲部队,大戟士战力着实惊艳,对轻骑呈现摧枯拉朽的横扫事态,主帅慕容嫣然又生死不明,群龙无首的背景下,才导致了部分将领认为大势已去,只能弃城而去,这可是整整数万的骑兵无奈下放弃了幽云城,故而才有桓檀一路上收编的大股大股的流军,如今这些骑军再次编入鬼怯军阵营,从明转暗,从四面八方的对神光大军发起袭击。
况且穆老头此次出征裹挟王上以令各路部族,打着孤注一掷的目的,拼光了北胡帝国的家底也再所不惜,王都内能上阵的精锐悉数带走,也就是说现在帝国王都相当于一座不设防的空城。
穆老头更是手握北胡帝国铁骑中最精锐的重甲部队,王帐龙骑重甲军,在与大戟士的初次对战中便效果惊人,无论是骑兵膂力还是战马的爆发力都更胜一筹,更加令嘉隆帝郁闷的是,王帐龙骑重甲竟有一万之数,远超神光大戟士的规模,这支万人之师每次整齐划一的冲锋,借助熟悉野战的鬼怯军切割清道,重甲骑军凿阵让神光大军抵挡的颇为艰难。
在骑兵作战上,神光受制于上等马匹的数量和瞬间爆发力不足,二十多年辛苦攒下的家底才组建了大戟士重甲部队,但也只有八千之数,这八千重甲骑兵也是目前能供养的极限。而北境的优良甲等大马爆发力凶猛,负重极大,多年来神光开互市意图引进凉马进行杂交培育,提升南方马匹的爆发力,但苦于地理环境和北胡严格限制大马品种贸易,一直以来,都没有取得好效果。
据史书可查的记载中,北方游牧民族的重甲骑军自问世以来,未有败绩,尤其是对上南方的农耕文明训练出的轻骑部队,五十里内基本是正面碾压,若是碰上步军,一个冲锋回合即可击溃。
若非重甲骑兵对马匹和骑兵的要求极高,浑身甲胄全覆盖,供养成本奢侈至极,而且无法持久作战的缺陷无法克服,北方的游牧政权早就一统天下,即便神光太祖有通天能耐,面对这种正面碾压的重甲部队,也是毫无抵抗之力。
幽云城左倚青山,右傍黑水,整个城池呈现面南压迫式防御形态,但在与北方诸城的联通区域则是不设防地带,当初北胡从前朝接手幽云城,致力打造幽云十二州攻防一体化,更是借助此地的种族混杂,经贸发达优势,尝试着在十二州向农耕经济发展过渡,进而供养北方王都,民间俗语流传着“小南廷”的说法,故而幽云城对于神光朝而言是易守难攻,但对北胡而言,恰恰相反。
若是给嘉隆帝十年时间,以河间府与嘉桐关的物资供应,也许可以改造好城防设施,并将之与嘉桐关、朔方等城联通,构建一体化防御体系,自然是无惧北胡的重甲铁骑,到时候让他们保管有来无回,来多少就收多少。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