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本草总不能实话实说,就是从柳星衣嘴里偷听到的。
经他这么一说,席间五人对他的态度彻底颠覆,一开始还认为,他就是个年轻的弟弟,没什么分量。但现在,他们都意识到,吴本草高深莫测,绝不可再等闲视之。
谢昶收起傲意,试探道:“吴老板,既然你知道英王被擒的缘由,那你认为,此事将如何收场?”
吴本草夹起几片毛肚,在红油里涮着,答道:“英王被擒,你们太学和武安司的反应肯定很大。两家培养出的官员遍布朝野,据我所知,他们正等着觐见陛下,据理力争!”
这话当然还是偷听到的。
柳星衣再次一惊,愈发确信自己的判断,吴本草果然在宫中有人!
“没错,我也听说,群臣正跪在殿外,等着陛下召见。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陛下被接连的变故激怒,正在气头上,不会善罢甘休。”
她略微停顿后,压低嗓音说道:“而且,你肯定也清楚,此事关系到储君之争,没人能摸透陛下的心意。”
她相信,吴本草是聪明人,能看出这混乱局势的根源。
吴本草点头,感慨道:“是啊,陛下不会善罢甘休。因此我认为,英王这一边必须放弃部分利益,主动做出让步,才能让陛下息怒,收回成命。”
“哦?”
听到他的判断,众人都浮出趣意,关切地道:“怎么个让步法?吴老板不妨说透彻点。”
至此,他们对吴本草抱有极高的期望。
吴本草吃完小半盘毛肚,抹了抹嘴,说道:“诸位仔细想想,昨晚明王派人刺驾,绝不会是一时兴起,点燃他愤怒的导火索是什么?”
谢昶等人凝眉,陷入思索。
柳星衣思维敏捷,迅速想出答案,“莫非是朝天宫?我听人说过,陛下兴建第三座学府,是要把太学和武安司对人才的培养权分走,削弱英王一派对朝廷的影响力,无法再输送新的拥护者。”
这些年来,在李千秋等人的栽培下,有一大批门徒弟子进入朝廷,分派到各个机构部门。他们成为朝廷的中坚力量后,当然不会忘记师承和派系,都支持英王继承皇位。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太学相当于民国时期的北大,而武安司,更像是后来的黄埔军校。他们在积蓄力量,准备对陈旧势力发起攻击。
以两者为中心结成的朋党,规模庞大,人才辈出,令女帝深感忌惮。
于是,就有了新生的朝天宫。
范东流受到启发,附和道:“没错,最近太学内部都在传,新建朝天宫,其实就是在打压咱们,跟咱们叫板。或许,陛下并未抱有垂青李家的想法,令明王心生绝望,他才……”
陈松之也想通了,眯着小眼说道:“如此说来,陛下建朝天宫,似乎就是激怒明王的导火索。”
吴本草不再卖关子,凛然道:“所以,英王的支持者们让步,就是要接受朝天宫的存在,允许这方新兴势力分走他们的资源。说得再直白一些,朝天宫会找太学和武安司要人!”
新学宫不是想建的,如果招不到学生,年轻人们都不认可朝天宫,仍投入老牌的太学和武安司,那么,这座学宫就是摆设,根本无法跟前两者抗衡。
女帝想让朝天宫迅速崛起,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从英王的麾下挖人。不管是学生,还是教授,朝天宫挖走的人越多,太学和武安司被削弱的就越严重,以后变得更冷清。
解决矛盾的方法,果然出自矛盾本身。
柳星衣豁然开朗,看向吴本草的眸子里,流露出由衷的钦佩之情,“吴老板年龄虽小,如此毒辣的眼光,令我望尘莫及。你说得没错,此事因朝天宫而起,终会因朝天宫而结。”
谢昶脸色微沉,虽然同样对吴本草的头脑感到敬佩,却没说出口。
这种被人夺走风头的感觉,令他很不爽,尤其是在柳星衣说话时。以往,柳星衣最欣赏的人是他,平时极少夸赞别的男子,而今天,吴本草寥寥数语,就令她折服,这让他心里酸酸的。
“难道我看上柳星衣了?”
谢昶如是想道。
这时,王士聪灵光乍现,惊呼道:“对了,明天是朝天宫揭匾的日子!我上午还在想,现在才正月,离春试尚远,朝天宫如何解决生源问题。如果吴老板没说错,岂非要从咱们中间挖人?!”
大唐的科举考试,定在每年的春夏之交,故被称作春试。
按照规矩,春试结束后,朝廷会遴选出一批成绩优秀的青年才俊,送往太学和武安司深造。等结业后,他们才被输送到朝廷各部门,成为新晋官员。
也就是说,春试是学生的来源,名额历来被太学和武安司分走。而如今,又多出一个朝天宫。
吴本草微微沉吟,朝天宫定在明天开张,这是他先前不知道的。
“等着看吧,我料定,今天晚些时候,陛下肯定会召见群臣。等他们的脾气都被耗尽,再谈这件事,会容易很多。明天在朝天宫的典礼上,答案自有分晓!”
柳星衣的眼眸一直盯着吴本草,见他表情笃定,不知为何,心里生出谜一般的信任感,仿佛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的预判,就一定会发生。
她莞尔一笑,“吴老板这么说,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咯!如果明天,事情没有尘埃落定,那么,你得再请我们大吃一顿!”
吴本草爽快点头,“哈哈,这还不好说?明天诸位听候消息,若是我猜错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