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我们在凉州经历种种,让我一次次按下把这件事告诉你的想法。这次回长安,事情已经变得刻不容缓了,皇上对你的信任越来越薄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向你动手。我们的情势愈发危急,必须早作准备。离开凉州前,我就设想了重重情况,左右衡量,若是你能回到凉州,也就到了我们动用这笔钱的时候。我想,若是我能随你一起回来,就亲自告诉你这件事,若是你一人回来,就叫义兄将钱交给你。
看过这些,夫君若是仍然责怪妾身,妾身不敢辩解。只是,夫君一定不能再对皇上抱有幻想了,如今你统辖三州之地,手掌军政大权,用本地税款供养军队,实际上已经是独立于朝廷之外了。现在唯有扩展实力,才能让皇帝和王通对你不敢轻举妄动。百年前,独孤皇后对高祖说:‘大事已然,骑兽之势,必不得下,勉之!’而你我之情势亦是如此,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如今,皇上已失德政,人心浮动,各地民变四起,大隋之气运,已然式微,大乱将至,夫君手握重兵,于西北一隅,正可蓄积实力,守可自保平安,攻则可图谋天下。”
李湛看到这里,心中的震撼比见到那笔钱的时候更大,他虽然一直有野心,而且一直对皇帝非常不满,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谋反朝廷。当涵因把这一切都剖析清白,他才发现,除了这条路,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皇帝根本没打算放过他,而他通过操弄凉州的内外形势,又留在这里一任,但下一次他又用什么方法继续拖下去呢。早晚有一天,皇帝对他的忌惮会超过对凉州局势的担心,到时候,皇帝可就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他回凉州了。
李湛坐在那里,愣愣的盯着那面白墙,过了许久方回过神来,看见霄云坐在另一张椅子上调息吐纳,忍不住问道:“到底涵因信不信我。”说完了,他就后悔了,一个男人,不去想那些生死攸关的大事,却在纠结一个女人的想法,还宣之于口,这简直就是一个现成的笑柄。
霄云却没有丝毫要笑话李湛的意思,很认真的想了想,说道:“如果她不信你,干嘛要把这笔钱交给你。”
李湛愣了愣,一直紧绷着的下巴,也放松了下来。
霄云忽的一伸手,涵因那封信便到了他手里,但他并不看,而是用内力轻轻一捻,那张薄薄的纸便化作了飞沫。
李湛皱眉道:“你这是干什么。”
“她说这种东西若是留下来,就会落人口实,嘱咐我等你看完,一定要销毁。”
笔迹虽然没有了,但信的内容却仿佛刻进了脑海里一般,不断的在思绪中回旋。
李湛回到都督府,心中仍然起伏难平,时儿生气,时儿纠结,一方面震撼于她对时局的判断还有那种胆大包天的想法,另一方面又责怪她自作主张,埋怨她把自己当外人,但这种种之后,他又想起霄云说的,若是她不相信自己,怎么会把这笔钱全部交给他处置呢。李湛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真想冲回长安,亲口问问她:“涵儿,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我在你心中又占着怎样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