旬阳一场骚乱,楚公子姬成伤势严重,楚公主阿玉受了惊吓,秦楚的卫队士兵伤得伤,病得病,送嫁的队伍一转眼就在旬阳耽搁了近十日之久。
阿玉从那日之后就再没见过纪堂,他和这些秦人看起来每天都很忙,早出晚归,在城内进进出出。
姬成这边,大巫祝的药果然格外有效,他的身体恢复速度很快,再过几日就能复原个七七八八。阿玉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用来照料陪伴姬成,兄妹两人难得地度过了一段平静的时光。
看着姬成的心情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开朗,阿玉开心极了。
阿湘的消息还是一样的灵通,她这段时间帮忙照料受伤的将士,顺便见缝插针,和秦国的仆妇们打成了一片,探听到了不少信息。
“什么?大公子明天就要离开了?”傍晚和阿兄一道用过膳,阿玉回去自己的寝殿后,从阿湘口里得知了这件事。
“是呢,我听宫里的管事嬷嬷说得,大公子他们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回咸阳了。”阿湘不满地鼓囊道,“怎么也算是遇上我们了,这都和公主见过面了,又不亲自把人迎回秦宫。”
婚姻六礼最后一道,即为亲迎,须得新郎亲自去女方家迎娶新娘。百年之前,礼乐尚存,亲迎做为六礼中最为重要的程序,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对此十分重视,因为它既显出了对女方的尊重,又展现了男方对于求嫁的意愿,更是婚姻即成的一道基石。
阿玉垂下了眼帘,轻声道,“他毕竟是秦国的长公子,事务繁杂,也是有的。”她默了一晌,问道,“阿湘,那条黑色披风已经洗好了吧?”
“是的公主,我这就给您拿来。”
阿湘办事很是利落,不一会儿就从笼箱里找出了纪堂的那条披风。
“公主,这件披风...”阿湘欲言又止,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的样子。
阿玉见她暗自纠结,不禁笑道,“这是大公子的披风,他救我的时候见我衣着不整,拿给我披的。”
阿湘便放心了,道,“公主,那这披风要怎么办?”
阿玉道,“既然大公子明天就要走了,我们今晚就赶快把它送回去吧。说起来,这么多天了,我还没向他好好道过谢。”
纪堂所据的正殿已经燃起了烛火。
楚式的宫殿笼罩着一层窗纱,窗子的吊帘没有完全放下,走近了望过去,可以隐隐地看到里面的人影,来回往复,影影绰绰。
虽然已经是晚上了,他看起来却还忙着呢。
阿玉和阿湘刚走到殿门口,门口的两个卫兵看都没有看她们一眼,直接把两人手中的戟相对交叉,架在一起,意即“闲人免进”。
阿湘被这些秦人的做派气得眉眼倒竖,她自幼就是阿玉身边的贴身侍婢,再放低身段,也从没想过有一日会受到看门卒的冷眼。
她大声道,“我是楚国公主的侍婢阿湘,烦请二位与大公子通报一声,楚国公主殿下求见。”
一个士兵终于扫了她一眼,道,“大公子事务繁忙,闲杂人等一律不见,二位还是请回吧。”
两座门神油盐不进,阿湘交涉无果,气得直跳脚。
阿玉拉住她,将一个用锦缎包裹的包袱拿上前,道,“我们没想打扰大公子,这是大公子落下的物事,我们只想将它物归原主,不知二位可否通融一下,让我们进去?”
那士兵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衣着华美,气质矜贵,遂道,“大公子此刻正在议事,楚公主请回吧。”
阿湘气不打一处来,刚要再与他们理论,恰好那边殿门开启,一行人陆续走了出来,看起来都是略有身份的官员模样,大部分她也都不认识,但是走在末尾那个步幅略缓,面无表情的,不是别人,正是苏尤。
阿湘大声喊道,“苏将军,苏将军!”见苏尤没有回应,她一边踮脚,一边举起手臂,她手里还捏着一方帕子,在空中不住挥动道,“苏将军,苏尤!!!”
阿湘又是高喝,又是振臂,模样百无禁忌,顿时吸引住了往来的目光,苏尤认出她是一直跟着楚公主的丫头,见这丫头的举动,又是哭笑不得,生怕她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他赶快行上前去,待发现阿玉也在,又行了一礼。
见苏尤过来了,阿湘道,“苏将军,我们公主想见你们大公子一面,把他拉下的东西归还回去,这俩守门的硬是不肯让我们进去,说什么大公子正忙,谁有不见,连替我们通报一声都不干。苏将军,您可出来了,阿湘这边麻烦您,可否替我们公主通报一声?”
苏尤看了看她们两人,道,“大公子刚才确在忙碌,现下应该无事了,你们先随我来,我这就去给公主通传一声。”随即,他示意两个士兵让开通路。
阿湘一听,高兴极了,经过这两个守门士兵的时候,学着他们刚才的样子,也仰头一人瞥了一眼,用鼻子出气,发出“哼”的一声。
阿玉见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又是笑得不行。
夜色渐浓,阿玉站在殿门外,仰头看向梁上挂着的白色灯笼。
灯火幽微,照亮了一方黑暗,也吸引来了一群飞蛾,围着它盈盈起舞。
阿玉正看着出神,忽然听到苏尤平板的声音,“公主,大公子有请。”
“阿湘,你在此等候,我稍后就出来。”
“是,公主。”
阿玉嘱咐了阿湘一声,抱着包袱,从容跨了进去。
纪堂所居的是庸人故宫的正殿,坐北朝南,位置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