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天僵着步子来到左哲身边,也不知是出于何等心理,他把步子放得很轻,几乎可以算的上是落地无声。
小九早在洛天起身时便醒了,他先是看了看闭眼熟睡的左哲又看了看神色复杂的洛天,最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将头埋进身体里继续补眠。反正以洛天目前的状况也不可能会伤到左哲,他也就没了要叫醒左哲的意思。
洛天半跪在左哲身边小心地拉起左哲的衣袖,可是那衣袖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仅是露出了手腕余下的便是黏住了皮肉。睡梦中的左哲眉头微蹙,却没有立即醒来,也不知是昨晚折腾得太累还是连日来在殷罗身边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然而洛天却以为是弄疼了左哲,忙僵住了手大气不敢出,生怕惊醒了对方。良久,见左哲眉头松展,他才小心翼翼地用风刃将那片染血的衣袖化成了粉末。随着残渣的落下,左哲手臂上那两处狰狞的伤痕逐渐呈现在洛天眼底。当一大一小两块缺了皮肉深可见骨的凹痕印入眼中时,洛天只感觉呼吸一窒,眼中突然有些干涩。
那是两处极其丑陋而又骇人的伤疤,伤疤周围凹凸不平,边沿更是红肿一片,内里的皮肉还未完全愈合,一眼就能看出里面红艳艳的肉以及细小的青色血管。也不知是不是洛天方才的动作扯到了伤口,此时的两处伤口同时缓缓地往外渗着血,艳红的颜色刺得洛天眼睛生疼。
此等程度的伤,左哲该有多疼?
往日的种种不断在脑中浮现,他与左哲相识不过半月,排除掉中途左哲离开的那些时日,他与对方真正相处的时间却是用手指都能数的过来。可正是这短短的数日,对方却在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从最初的不屑一顾到如今的心疼,他活了这么些年,却没有一个人能像左哲这般令他的心性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方无赖的样子、耍贱的样子、眯眼享受的样子、质问的样子、失望的样子、愧疚的样子……这一幕的一幕如同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中不断变化着,最终凝结成他一脸坚定说会陪着他的模样。
洛天狠狠地闭上眼,又缓缓睁开,左哲前几日黯然离开时他以为对方永远都不会回来,却没想他会在他毒发之夜再次出现,那一刻自己的心情却是复杂的,有欣喜、有恼怒也有担忧,却不知是哪一种多一些。
面具摘下的那一刻,他以为左哲会吓得迅速逃离,却未曾想对方非但没有离开,反而留下来陪自己,还为自己接了毒,被自己生生咬下两块皮肉也不呼疼。此时洛天分不清自己是感动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能确定眼前之人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放下,也不想放下。
洛天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左哲的手臂,他想这次毒发虽然疼到难以忍受,却是值得的,至少把如今对他来说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带回了他的身边,就算再痛几次,他也是愿意的。
洛天直起腰脱下外袍罩在左哲身上,正欲抱他回寝居治伤,抬眼却对上了左哲平静的双眼。洛天怔了怔,随即勾唇道:“我带你去治伤。”
左哲没有立即回答,他先看了看洛天的眼尾,没有青斑,脸上也没有任何纹路,除却肤色苍白,并没有任何异状。他又垂眼看向洛天的胸前,那块彷如胎记的红斑也没有再现,确定昨夜看到的的确不是他眼花,他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左哲轻轻拨开洛天的手摇头淡道:“不必了,我没事。”
“不行,你的手……”
“城主忘了我的伤比寻常人恢复得快?”左哲不在意道,“比这更严重的伤我都受过,这又算得了什么?”
洛天沉默地注视着左哲,尽管对方一脸不在意,他却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疲惫与无奈。思及初识时左哲被自己弄得鲜血淋漓浑身是伤的样子,洛天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儿。他张了张口,艰涩道:“对不起……”
左哲及时抬手抵住意欲抱他的洛天面无表情道:“城主贵为一城之主,此等礼遇我受之不起。”
“你……还在恼我?”
“怎么会?”左哲微笑,“我区区一介贫民,与城主并无瓜葛,岂敢恼怒城主?”
洛天吸了口气,面色认真道:“凤仪园和凤鸣轩我会命人拆掉,府上所有宠侍我也会尽数遣出府外,如此可好?”
“此乃城主私事,我无权干涉。”
洛天执起左哲未受伤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从今日起,我愿与你共度此生,不再纳侍,若有违背,便让我……”
“不必了!”左哲厉声打断道,“城主愿与谁共度余生与我无关,我此番来此仅是为了实现当日诺言,如今城主所中之毒已解,还请城主放我出府才是。”
洛天脸色微沉:“你这是何意?”
左哲淡笑,礼貌而又疏离:“这些日子多谢城主款待,如今诺言兑现,我只想速速离开,望城主成全。”
“你还在怨我。”
左哲莫名:“我为何要怨城主?城主莫不会是误会了什么吧?”
“你要如何才肯原谅我,你说,我一定会尽全力做到。”
“城主言重了,”左哲严肃道,“我与城主不过泛泛之交,何来怨字一说?若从前我做了令城主误会之事,还望城主莫要与我计较。”
“误会?”洛天逼近左哲沉声道,“何为误会?你亲口说过倾心于我,不愿与他人分享。如今我愿意为你遣散后院宠侍,许你独享,共度此生,你……”
“那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