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天来,清军总共攻城是十四次,一次比一次猛烈,甚至有好几回都已经攻上城墙了,最终还是被弟兄们死命打了回去。
在明清两军交战的历史上,素来就是败多而胜少。
扬州守军面对数倍清兵,依托城防固守,能够打到现在,已经可以算是精忠奋勇之兵了。
仅仅一个下午,伤亡就有一千四百多,敌军的伤亡数字不下三千。
打到这个份儿上,不是兄弟们不卖力气呀,打的有多惨大家都看着呢,实在是清兵太多了。
清军号称二十万,四面合围扬州孤城,这个局面简直凶险到了极点。
整个冷兵器时代,交战双方都喜欢夸大自己的兵力,于是就有了“号称”的说法虽然二十万这个数字肯定存在水分,但水分应该不会很大。
这三天来,清军不计伤亡的持续猛攻,足以看出对方的兵力雄厚,根本就不在乎这样的伤亡。
根据一些老兵的粗略估计,清军就算没有二十万,十万八万总是不会少的。
若是再把淮安方向的清军计算在内的话,真实兵力绝对不会少于这个数字,而且有可能会更多。
扬州守军再怎么坚韧顽强,终究是血肉之躯,持续不断的打了整整三日,硬扛住了清军十四个波次的进攻,已经算是非常的尽职尽责了。
持续飙升的伤亡数字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心理压力,随着减员的进一步持续,除非朝廷的援兵能够及时到来,否则的话扬州的陷落已经成为一个必然。
扬州和南京之间,仅仅只有一江之隔,说的夸张一点,在扬州大声吆喝两嗓子,南京城里边都能听得到。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朝廷的大军随时都可以支援过来,到时候里应外合中心开花,未必不能把清军击退。
奇怪的是,一直打到了现在,却连援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之下困守孤城,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大家都心中有数,当下最关心的问题不是清军的攻势有多么猛烈,而是援兵什么时候才能到来。
这个问题让史可法非常的为难。
早在泗州出事之前,他就把求援的书文送过江去了,朝廷那边却始终没有任何回复。
这些时日以来,史可法总共给朝廷发了六份告急文书,希望朝廷尽快调集兵马紧急支援扬州,但却如同泥牛入海全都杳无音信。
但凡朝廷还有一丁点要驰援扬州的意思,援兵早就应该派出来了,扬州的局面也不会这么糟糕,唯一的可能就是,朝廷现在很可能已经放弃了扬州,再也不会有什么援兵了。
但这种话却无法说出口,一旦说出来,军心士气立刻就要崩溃。
“朝廷已起三万军马,正筹备渡江驰援之事,相信不日即可到来!”到了这个时候,史可法也只能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语来维系军心和士气了。
“朝廷真的会驰援咱们?”
“军国大事,岂能儿戏?诸君尽管放心,大军不日将至。”
不日到来?到底是哪一天才到?虽然这个模糊的说法并不能让士兵们满意,却终究有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遥望着远处黑压压的清军营盘,史可法的心绪异常沉重。
从城上下来之后,正要找史德威议事。史德威却先来了:“大人,镇淮门守军伤亡惨重,若是不尽快增援,只怕不堪再守。”
北城一带的战事惨烈异常,史可法是知道的。
士兵的伤亡极重,他也是知道的。
若是不尽快派兵增援,必然会引发严重后果,这一点他更知道。
只是现在的局面,手头上的机动兵力早已经用光了,根本就没有办法给史德威增派援兵,反而要想方设法的从北城一带抽调兵力来增援西边的通泗门一线。
这种拆了东墙补西墙的方法实在是被逼无奈呀。
“想办法从镇淮门一线抽调些兵力出来吧,要不然的话,我担心西线,尤其是通泗门,明日就要守不住了。”
史可法对着前来求援的史德威说道:“你那边能抽调多少人马出来?”
要不是被逼的没了法子,史可法绝对不会这么干。
史德威沉吟了好半天,才终于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说什么了。我估摸着还能抽出三百人。”
“三百人只怕不够,五百吧。”
“那镇淮一线还怎么守?”
“扬州府衙和提刑监中还有些罪囚,把他们提出来吧。”
把监狱里的囚犯放出来,将囚犯驱赶到城墙上战斗,确实可以稍微弥补一点兵力上的不足。
但囚犯终究是囚犯,和士兵是两回事,到底能有多少战斗力也就只有天知道了。
“若是实在不行,且把府衙的巡街、站班和捕快调上去吧。”
按照大明的建制,扬州府衙拥有四百五十名治安武装人员,但这些人仅仅只是维持治安而已,要是派遣到城墙上去战斗,恐怕发挥不了多大的作用。
“如此剜肉补疮终究不是办法,朝廷的援兵不到,这扬州城始终是……始终是……”
史可法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心腹爱将想要说什么,在没有援兵的情况下,扬州必将被攻破,这是一个毋庸置疑的现实。
在史德威面前,史可法没有再说“朝廷援兵不日将至”的谎言,而是发出一声无奈的长叹:“今时今日,也只这样了。”
听了这话,史德威的心猛然往下一沉,顿时明白过来:翘首期盼的援兵永远也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