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阳跑到京城里来,绝对不是为了查看车马行的生意,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更不是为了考察金丝雀训练的那三个小丫头的学习情况,而是有其它要紧的事情。
“四月里你回家的时候,交代你的事情办怎么样了?”
“还算顺利。”金丝雀说道:“按照小公爷的交代,婢子假意的结交京城里边官宦人家的小姐、太太们,时不时的出钱请她们看戏听曲儿,认识之后个隔三差五送些时新的衣裳饰品,已结识了几家官宦富户。”
让金丝雀刻意的结识官宦人家的太太、小姐们,这就是张启阳的吩咐。
至于其中原因,张启阳没有说,金丝雀也没有问过。但她无比坚定的相信,此举必有深意。
张启阳这个人,做事异常沉稳,而且目光极其深远,总是能够看到寻常人看不到的将来,他这样的安排,一定是有所图谋,只是时机未到,自己体会不出张启阳的用心罢了。
“你做的很好,继续下去就好了,不要心疼那几个小钱儿。”
“是。”
“前些日子,我带着民兵打了一场大大的胜仗,你知道吗?”
“婢子多多少少听说了一些消息,至于其中细节就无从得知了。”和金丝雀想象的完全一样,张启阳根本没有得意洋洋的说起“八湾河之战”,就好像那根本就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儿。
“关于那场战斗,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我说清国皇帝黄台吉被我亲手干掉了,你信吗?”
“信。”
“真的信?”
“真的信。”对于这种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亲身经历过“八湾河之战”全过程的许文才一点都不相信,但远在京城的金雀儿却信的实实的,而且这种相信根本就不需要任何证据,也不需要正常的逻辑,只是单纯的而又死心塌地的相信。
“莫说是斩杀了一个伪清酋皇,哪怕小公爷说把漫天神佛全都斩杀了,婢子也绝不怀疑。因为婢子知道小公爷是有大本事的人。”
“小公爷我也没有甚么了不起的本事,只不过是瞎猫撞上死耗子的凑巧而已。”张启阳笑道:“京城里人多,有机会就帮我宣扬宣扬,好让天下人知晓我的功劳,捞个英雄的名头。”
“婢子明白。”
“真的明白?”
“真的明白。”金丝雀笑道:“不过就是借助悠悠众口广为传播小公爷的英雄壮举罢了,是这个意思吧?”
张启阳笑而不语,默默地端起桌上的茶碗,却看金丝雀越觉得这小妮子和意。
天色已渐渐的晚了,最后一抹晚霞血一般鲜红,照耀着快通车马行以北的皇城。
巍巍宫阙,天威重重,好似一方色调沉重的世界,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孙传庭负朕!”崇祯皇帝的怒吼从文御殿中传来。正当盛年的崇祯皇帝没有披龙袍,仅穿了一件子青色的宽松罩衣,头上戴着束发兜网,因为昨天彻夜未眠的缘故,黑眼圈显得非常严重,脸色苍白的可怕。
愈发显瘦的身材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那件五龙罩衣穿在他的身上就好像是挂在衣裳架子上一样。
“砰”重重的声响当中,崇祯皇帝把手里的疏文狠狠的拍在书案上,有些神经质般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孙传庭负朕!”
大殿之中,重臣云集,却鸦雀无声,死寂如同坟墓。咆哮怒吼的崇祯皇帝就好像是在唱独角戏,没有人回应他的话语。
孙传庭兵败陕西,奏报的疏文早就传过来了,崇祯皇帝却还在为此事发火。若说孙传庭辜负了崇祯皇帝的信任和支持,也并非不对。一年之前,就在这文御殿当中,崇祯皇帝召见了刚刚从监牢之中走出来的孙传庭,授予兵部尚书衔,领七省军务,并且和他仔细商议剿灭李闯之事,这份恩宠真可谓是天高海深了。
但凡那孙传庭还有半丝天良,就应该肝脑涂地报效君恩,结果却在潼关一战中被杀的大败,连尸体都没有找回来。辜负了崇祯皇帝的信赖和殷切期望,这是事实,但这事儿还真的不能怪罪孙传庭,至少这个黑锅不能让他一个人来背。
现在看来,当初孙传庭死守潼关的战略绝对是正确的,但崇祯皇帝却几次三番的催他“与贼决战”,顶不住压力的孙传庭只好放弃固守的既定方针选择出击决战,偏偏朝廷又派不出援兵,结果被杀的大败,不仅孙传庭战死于乱军之中,潼关也再次落入李闯之手。
潼关的重要性无论怎么强调都不算过分,一旦失守局面理解就变得不可收拾。
心思操切的崇祯皇帝一再催促孙传庭和早已势大难治的李闯决战,这显然是一个战略上的错误,却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春季里清军就打破了长城碍口又一次入关大掠,在京城附近纵横奔图如入无人之境,号称拥兵三百万的大明朝竟然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军肆虐,其中的一支偏师甚至杀到了山东境内。
京师附近的清兵如此肆无忌惮,各地的勤王兵马根本就赶不过来,还怎么给孙传庭兵力上的强大支援?再者说了,大明朝的国库早已空的能饿死老鼠了,根本无法支撑旷日持久的战争,速战速决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从军事层面考虑,孙传庭没有错。从政治和经济层面来看,崇祯皇帝也没有错。君臣都没有错,但局面却愈发糜烂,渐渐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到底哪儿错了,谁也说不清楚,更不敢在这个时候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