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十宝眸中满是求知的渴望，仿佛那个曾经厌学的孩子不复存在。
郭大宝还记得，自己二十岁那年，去镇上做短工，能赚一些银子，看着年幼的十弟，想着，他们几个都年纪大了，倒是小弟还小，正好是读书的好年纪。
所以他就让小弟去学堂听听，若喜欢，就出束脩让他读书去。
可当他从镇上领了工钱回来，小弟却不愿去读书。
当时自己就觉得小弟不争气，甚至还骂了他几句，小弟喜欢哭，嚎啕大哭起来，就是不愿去读书，最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从不知道，原来小弟不愿读书，是因为这个原因。
郭十宝虚心受教着，“我听不太懂。”
秦鹿看向郭十宝的眼睛，那双眼睛很亮很大很真挚，充满着渴求，就仿佛自己儿时，对知识的渴望眼神。
那时候，若没有好心的夫子愿意免了束脩让他去听课，现在的自己，怕是只能在乡下种地，被假秦母欺压，又或是命运更为坎坷。
“我刚才与你所说，出自《论语?宪问》，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释义是有人说：用善行回报恶行，怎么样？孔子说：用什么回报善行？用适当的代价回报恶行，用善行回报善行。”
“直，值，相当的对价，适量代价。”
郭十宝歪了歪头，眼中带着几丝茫然不解，“是用相等的方式报复回去的意思吗？”
秦鹿眯了眯眼睛：“公平面对。善与恶、德与怨，皆看自己的领悟了。其实所有的论述都不能只看片面，也有不同的人不同的观点。”
“那秦大哥呢，是什么观点？”
秦鹿嘴角勾起一抹不善的笑容，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声音透着凉薄的意味：“在我看来，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杀人偿命的意思。”
秦鹿望着眼前的男孩，半大的男孩，身有反骨，也许会给他一个惊喜。
果不出其然，只听男孩口中吐出令人惊讶的话来，“我……觉得不该是这样。我总听人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么，为何仇恨不能十倍奉还？”
这孩子，是个睚眦必报的。秦鹿眼中有了欣赏。
在乱世，从不需要太过良善，良善只会给自己负担。
在乱世，枭雄往往才是最后的赢家。
这个孩子……很有天赋。
可反骨太过，就难以驾驭了。
秦鹿忽然话锋一转，淡淡说道：“也有人理解为：恩德要用恩德去回馈，怨要用公正合理的方式回击。不可一味姑息从而纵容罪恶扩散而良善丧失，也不可挟私加重报复。太过的报复手段，反而失了本心，并不是什么好事。”
郭十宝咬了咬下唇，许久，才拜下身，“三字经开头就是人之初性本善，可我觉得我和别人不一样。当被欺上头了，我就压抑不住，这样是不是不好，我要改一改吗？”
“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性格使然吧，也许是年纪小，做事冲动，或许你长大些，观念又会不同。”
秦鹿扶起下拜的孩子，“其实也有大儒认为，孔子不赞成以怨报怨。不赞成以一种恶意，一种怨恨，一种报复的心态去面对别人的不道德，否则这个社会将是恶性循环，无休无止，那样我们失去的将不仅是自己的和谐，当今的和谐，还有子孙后代的和谐。”
说这话的时候，他别有深意的看向了郭大宝。
郭大宝虽然没有明说，但其实他之所以不愿立刻离开村子，不就是害怕打破和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