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对史可法劝道,“属下想的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此股流寇自舒城而来,只有这么一条大道,眼下他们截断小关铺,以北情形一概不知,能抓获两三哨骑问出口供,大人才好决定战守。”
史可法犹豫了一下道:“本官职责所在,又有张都爷重托,自然是守安庆为要。”
这话中的意思,大概是不准备考虑野战的,庞雨心中却有一番砍人的冲动,正要继续劝说,后面的潘可大走上一步。
“大人明鉴,用兵先虑败后虑胜。
流寇从颍州方向来,都是年初劫掠过的地界,抢掠所得有限,必无久战之力,我大军稳守北峡关,粮草充足又有坚城可凭,立于不败之地,自然是守为上策。”
庞雨巴不得潘可大开口,他不必给潘可大留情面,还能对史可法旁敲侧击,不等史可法说话便道,“潘将军守为上策,你是不败了,但舒城过来沿途百姓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不成。
咱们是大明的官兵,守卫的是天下人,要是流寇绕过关城,那潘将军是不是就只保北峡关,桐城也不要了?
难怪潘将军年初救援宿松,那么快就回了安庆府城,原来是只打算守府城。”
“你休要胡说。”
潘可大须发怒张,冲着庞雨走近两步喝道,“我等是张都爷麾下,安庆是首要之地,若是出战败了,安庆涂炭,你可担得起这天大的责。”
“潘大人是宿将了,当知能战方能守,战守原本就是一体,不站岂能守稳。
你方才说,安庆首要之地,那潘将军可敢说保住了?”
潘可大一愣怒道,“怎地没保住。”
庞雨一指前方,“小关铺就是桐城辖地,眼下被流寇占据,你不出战,他们就要搜罗四乡百姓,你是保住了地还是保住了民?”
“你…”潘可大脸色一下涨得通红,北峡关虽然是桐城北面关口,但前面确实还有一个小关铺,过了那里才算舒城,眼下流寇的确占据了安庆一小块地。
史可法连忙伸手虚张,拦开了两人。
庞雨把出战与保安庆这两件事,生拉活扯混在一起,现在他若是坚持不出战,反而是自己打自己脸。
“庞将军诱敌之计不成,难道要直攻小关铺,可流寇都是马兵,此处开阔平野,步卒未到便逃之夭夭。”
庞雨向后面挥挥手,郭奉友递过一个长筒,庞雨接过拉开,变成一米有余,潘可大和许自强都难掩脸上的惊讶。
把远镜递给史可法,庞雨指着前方道,“属下觉得,流寇也想探得咱们的虚实,必定还要再来。
这次我们在街市设伏,他们心理上会认为官道上是安全的,属下下次便在那里设伏。”
史可法举起远镜,顺着庞雨指的方向看去,里面有一个倒像,大约一里之外的官道边不远,有几处房屋的废墟和一片竹林。
…第二日凌晨,寅时二刻。
北峡关附近薄雾缭绕,山风缓缓吹来,带来了一丝清凉。
北峡关关门内一片悉悉索索的声音,五十名士兵在街中结合,灯笼映照下,密集的矛尖散发着幽幽的黄光。
灯笼陆续熄灭,街道中一片黑暗,门洞里传来吱吱呀呀的声音,大门打开了,军官低声喝令,士兵安静的顺着大道陆续出发。
吴达财瞪大着眼睛,看着前面队友模糊的背影,一边还要留意脚下。
当日在将台上捡回了一条命,董明远那一半棍子几乎就是打个响,实际就只挨了十五军棍。
十天之后他便恢复了行动能力,又被扣发三个月军饷,参赌的事情就算揭过了,但中军把他退回了战兵营,依然是最初的小队。
他随第二批人马到达桐城,当时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在桐城修养这些天,他伤势基本都恢复了。
没想到这次埋伏又选中了第一百总局,他这个小队被选中。
此时几乎没有光线,为了隐蔽行动,又不允许打灯笼火把,五十人跌跌撞撞,不时有人摔倒,吴达财也摔了两次,出发时庞大人说了,谁出声就斩首,在将台上走过那一遭后,吴达财永远不愿意再面对一次,所以即便第二次摔到了膝盖,痛得呲牙咧嘴也不敢发出声音。
这样偷偷摸摸的走了一里地,终于到达了埋伏的地点。
黑暗中摸索着进了几处废弃的房屋,北峡关这盆地里水源十分丰富,四周都是水田,这里有七八户人家,平日田地收成应该是不错的,在附近农民中算殷实人家。
里面的百姓已经逃入关内,昨日流寇一把火烧了这几处房屋,连周围的竹林也烧了一片。
吴达财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哪处房屋,眼见都是黑暗,周围水田中一片虫鸣蛙叫。
按照出发时的军令,带队的姚动山没下令之前,任何人都不得说话,也不能睡觉。
自从砍了焦把总的脑袋,就没人敢轻视军令,大家就这么缩在废墟中,只能听到黑暗中的呼吸声,感觉上人数不少。
不知等了多久,天上开始有些光亮,吴达财抬头看了一下,他所在的这处屋顶塌了一半,四处都是燃烧后熏黑的痕迹,但四壁基本完好。
再扫视一下屋中,才发现屋里起码有十五六人,显得十分拥挤,比计划的多了五个,不知是哪个小队的人带错了地方。
但此时有了光线,不敢再调换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