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动山还没说话,旁边的董明远就插话道,“正该如此,军律说入山野之地,要分队而行,前方左右皆要哨探明白,大队方可行军。”
“不哨了。”
姚动山一摆手,“再哨流寇都跑了,庞大人军令,让咱们第一局今日要寻到流寇营地才能停下。”
吴达财忙道,“小人也是如此想的,晚间北面未见火光,天刚亮不久流寇就到了小关铺,说明流寇不是夜间行军来此,而是天亮后出营,必定离小关铺不远。
此时他们败退回去,咱们只要追过去,他们就要丢下营地逃命。”
姚动山皱眉想想后看着吴达财道,“说得有理。”
吴达财挺胸大声道,“小人愿意当先锋,今日一定要找到流寇营地。”
姚动山和董明远同时露出赞许的神色,姚动山又朝他肩膀一拍,“看不出来你个吴达财还是条好汉,说话也有道理,现在你先代理第一小队队长。”
董明远嗯了一声,拉拉姚动山的袖子,示意他谨慎,姚动山一摆手,“赌钱归赌钱,杀人杀得好那就是能当队长。”
吴达财头顶发麻,一时说不出话来,当队长能多月饷,还能更容易升官,但代理是什么意思。
那边的董明远低头道,“你们队长,已经哎。”
“有什么哎,就是死球了。”
姚动山抹了一下胸前的血迹,“哪次打仗不死几个队长,不要多说了,前面开路,找到贼子营地好给庞大人交差。”
小关铺内外到处都是马匹,铺社北侧的一处小丘陵下,沿着梯田蹲满了混身泥浆流寇俘虏,他们已经在水田的烂泥中耗尽了力气。
各处水田处处浮尸,不时有人在追逐,更远的河滩上还有零星的战斗。
庞雨放下远镜,北峡关的主要战斗已经结束,他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
流寇更像是吓崩溃的,前方的马兵战力颇为凶悍,已经抵挡住了守备营的突袭,后队却突然间崩溃了,前方的防御随之崩溃。
这是庞雨的第一次野战,又是仓促的遭遇战,与他以前所想列阵交锋大不相同。
但好在最后赢了,斩杀和俘虏至少有六七百,特别是缴获了不少战马,数量没有统计出来,但庞雨粗略估计有两百匹左右,可谓意外之喜。
史可法“江西布政司参政整饬安池兵备道史”的大旗正在接近小关铺,庞雨连忙收起远镜,在路口恭敬相迎。
马在面前停下,史可法骑术尚可,他下马之后难掩兴奋之色。
跟着的潘可大和许自强脸色都不太好,刚才庞雨带人堵着路,不让他们的人马通过,逼得只能派人从人户中下田,水田中速度太过缓慢,等他们的人赶到,活马都被拉得差不多了,只抢到一些首级,但普通流寇的脑袋是不值钱的,远不如战马那么实惠。
“自去岁以来,流寇不避官兵,今年六月时,边军中最善战之曹文诏、艾万年先后死于流寇之手,值此震荡之际,庞将军一战破敌,可谓力挽狂澜。”
庞雨连忙谦虚,他还没看到最近的邸报,但沿江都在传言,说曹文诏、艾万年被流寇杀了。
庞雨并不知道这两人是谁,但听起来应该是很厉害的人物,否则不会满天下都在传言。
史可法能说出流寇不避官兵这种话,想来以前流寇多半是一见官兵就跑,从此时的表现看来,他先前的不敢出战,应该就是受到这两员悍将战死的影响,对流寇的战力有了更高的预估。
“不敢当大人夸赞,属下方才粗略审问,这支流寇为蝎子块所部,与马守应一起到达舒城,据说要在舒城汇合整齐王,等候期间由蝎子块往南掳掠,才来到北峡关。”
史可法哦了一声,“那他们此后行止可有定论,会否合攻桐城”
“属下尚未问到,此时战斗尚在进行,属下打算攻破蝎子块营地,明日往舒城方向继续攻击。”
后面的许自强冷冷打算道,“过了小关铺就是舒城,那是凤阳巡抚辖地,我等擅入信地,万一坏了漕督的围剿大计,恐怕不太妥当。”
庞雨知道许自强也对自己不满,但他只是一个客兵将领,即便是不满也拿庞雨没什么办法,现在有北峡关大胜,只要史可法满意,其他人就无关紧要。
但史可法又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许自强之后道,“许都督说的是实情,漕督自有运筹,兴许正在围剿此数股流寇。”
庞雨有些头痛,他此时有大胜在手,但最好还能多一些缴获,这次守备营伤亡不小,抚恤银子少不了,器械损失也很大。
史可法能的补给有限,而流寇一路掳掠,抢到的金银不会少,而且他们并不需要购买,这些金银多半用于收买官兵,营中肯定是不缺的。
另外就是想要抓到蝎子块,无论死活都可以。
毕竟从邸报上看,朝廷最在意巨寇。
不过庞雨已经知道如何打动史可法,当下想想道,“属下体谅大人担忧,但流寇在小关铺掳掠了桐城百姓,大人是安庆父母,小人当为大人解忧,只是去解救这些百姓,绝不深入舒城县界。”
史可法皱眉想了半天,庞雨看得出他有丰富的内心戏。
“那只到蝎子块营地为止。”
“属下遵命。”
史可法解决了此事,抬步往前道,“本官要亲自审问复活的流寇魁渠。”
庞雨连忙招过几个亲兵,让他们去提俘虏过来,吩咐完之后又叫来候书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