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蹙眉,同情而惋惜,还要追问时,身旁草芽问道“你的那几个大哥大姐是不是被正道所杀?”
女子望向草芽。
草芽解释道“冯姑娘,前些日子这里有千羽林的人来过,据说一个千羽林女弟子因为养的狗被杀了而大发雷霆,动手杀了杀狗仇人。就在三天前,正道的人来过这里善后。”
“善后?”冯姑娘蹙眉更紧。
草芽不敢妄言,又问道“是不是他们把你的几个大哥大姐杀了?”
“不是不是。”孩子摇头道,“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土匪,他用一柄很锋利的剑杀死了他们。”
草芽和冯姑娘相视无言,却仿佛都懂了一般。冯姑娘还好,草芽却明显地表现出不屑的冷笑。
正道虚伪,竟至于此!
冯姑娘将琵琶交给草芽,自己取下腰间香囊,递给孩子,待孩子接下后又从袖中取出手帕,仔细擦拭着孩子面上污尘“孩子,你把这香囊卖了换些钱,应可支持两月衣食,尽快找个好心人家去学艺谋生吧。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孩子不胜感激,落下泪来,蒙灰的脸庞上刷出两道污浊的泪痕。
冯姑娘抱起琵琶,深深望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冯——冯姐姐!”不知哪来的勇气,孩子竭力喊道,声泪俱下,“我想跟你走!”
冯姑娘清瘦的身影猛地一顿,她没有转身,恍然梦中,不知兀自喃喃还是问话草芽“那孩子当年是叫我‘冯姑娘’的,对吗?”
草芽眼神慌乱,忍不住四下瞄了一眼,声音中微微颤抖“冯姑娘……”
冯姑娘回眸悲戚,语如珠泪“孩子,如果有人问起我,你就说你从未见过;如果有人让你为我做些事情,你要相信他一定是坏人。”
孩子知不会再见她,泪水如腥风血雨一样模糊了双眼,他只有哽咽“冯姐姐,保重。”
他目送她上了轿子、远去,琵琶悠扬,从轿子中传来,珠玉落盘。
直到琵琶之音渐没,孩子痴然片刻,低头,意外发现不知何时冯姑娘的手帕落在了他手中。他打开揉起的手帕,其上绣有一株花,血色鲜艳,绿叶相衬。
就像他的大哥大姐们被杀时绽开的血花。
夜半。
千羽林东林。
林涟漪紧闭着门窗,在冷清里辗转了许久才睡深。
俄顷,轻悄的脚步声临近,来人行至窗外停下。
林涟漪闻得声响,猜到来人,对他敢来颇为惊讶,心想莫非出了什么意外,忙起身下床,开窗而相视。
借着月光,林涟漪见无垠双眸寒厉,如冷川藏冰,令林涟漪陡然一惊。
去过五桥村了?已经杀了他们?不是才面壁吗?
林涟漪略有不安,踌躇片刻,轻轻问道“你去过五桥村了?”
无垠没有马上回答。
林涟漪这才发现他的目光寒厉中还显得有些呆滞,背着月光看得不真切。
无垠眸中寒厉之意渐渐褪散,温情缓缓抹上瞳色,其中透着些微无助。
“你放心。”无垠强笑,“云师叔说我在西林闷久了也不好,不仅撤回了对我的惩罚,还命我随胡师兄先去五桥村查一查而后有无鬼双城的动静。所以我……”
林涟漪凝视着他片刻,他被她的凝视逼得藏起了所有无助茫然,眼神越发坚定。
林涟漪越觉愧疚,不知当言何事,小声道“这里离我林姨太近了,你还是快走吧。”
无垠嘴角一动,却没有离开。
林涟漪忙补道“还有五年,我们说好……”
“有茶水吗?”无垠打断她的话,“冷的最好。”
“有……”林涟漪才吐半字,无垠已经翻进窗户。
外视无人,林涟漪轻轻关上窗,整个房间陷入黑暗之中。
林涟漪跟上去为他倒了茶,秋日夜半的茶水当然是冷的,捧杯时感到满手凉意,她将茶递给身边的无垠。
无垠猛地灌下茶水,冷流入喉,若有刺痛。他放下杯子,缓缓呼吸一口气,却似乎没什么效果。
今早在五桥村,他扮作土匪,连杀四人。有过迟疑,但是下手很快,血花在他们身上绽开的时候,他觉得他已与他那疯子师父无异,或者只是被激发了残暴的畜生本性,被打回原形了?
抚虚大师不愧为大师,青穹剑真是锋利至极。
记得刚被渚沙赠予青穹剑之时,他不明正邪,未脱兽性。当双手接过青穹剑时,剑上冰凉而神秘的温度侵袭到全身,他瞳孔收缩,仿佛被青穹剑上映出的阳光刺痛,但还是强瞪着双眼,炽烈的眼神能把这至尊之剑烧穿两个大洞。
就像一个饱受折磨的奴隶长久地渴望获得一把好的兵刃,可以把主宰他一切的主人砍成肉末,突然有一天真的有这么一把好的兵刃出现在手上,而且是千万人倾尽所有追求的神兵。
当日就在渚沙的眼皮底下,他浑身激动地颤抖,忍不住想当场找个人试试剑刃。
然后呢?
然后拿着这柄神兵,去砍了当初奴役他的人!
斜劈,从肩膀上开始,把人劈成两半;或者竖劈,从头顶开始,分毫不差地把人劈成两半。哦,忘了这是剑不是刀,还可以一剑穿心……
他站在渚沙和云随烟满怀期望的视线中,疯狂地幻想有朝一日杀死那些人的快感。
当日初获青穹剑时青穹上冷酷的温度只能助长他的无情,正如今日喝下的冷水于浇灭他的嗜杀之欲不过杯水车薪。
可惜渚沙眼中只有一名未来可能打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