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族篇(一)】
墨霜将话憋回去,不知道该以何种方式去安慰又或是敷衍对方。他是应该重复妖族皇室里人人都心知肚明的话,还是应该说一句“你们会回来的。”以做安抚?但思来想去,好像自己又并没有说出这句话的资格。
“你想说什么?忏悔吗!晚了!”苍狼恶狠狠的抓着笼子。
墨霜好似是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但其表面依旧一派云淡风轻、面无表情的模样。“苍狼的事情我略有耳闻……”他突然发觉这话再接下去可能就得出问题,当下直接拐了个弯,掌握主动权,“多说无益,治好你的腿,你走。我不会留你。”
“我不信你!你们这些!卸磨杀驴、背信弃义的妖族人!”
男人摇了摇头:“家人还在等你。腿不治怎么回去?”
提起“家人”二字,笼中的苍狼突然爆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抖动的身躯让绑在它身上的铁链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
“笑什么。”墨霜抱手蹙眉。
“你是蠢货吗?你以为那种人能抓到我?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我腿骨碎了、中了mí_yào,他算个什么东西?我一巴掌就能把他拍成肉酱!”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人伤的。”
“所以!你还没听出我的意思?什么家人,你跟我说回家?!他们都死了,都死了我怎么回去?!”
说着,笼中的异兽突然仰头悲鸣长啸了一声,似是在祭奠枉死的亲人。
人的耐心通常是有一定限度的,就算他脾气再好也经不起对方不仅没有减弱迹象,反而越演越烈的跋扈气焰。更何况,墨霜从没觉得自己脾气好过。
等看苍狼折腾的差不多了,他这才凉丝丝的说了句:“你的意思是,你想死?”
苍狼一愣。
“好。那我把你丢出去。”说着,他极其认真的牵起牛就要往外走。
板车连带着上面的铁笼在起步的时候明显的晃动了一下,苍狼赶忙趴上前来瞪着男人吼道:“你干什么!你说话不算数!”
“没有,你让我不要管你。”
“我!”它哑口无言,这才意识到嘴上逞一时之快容易,若要以身试险那还得需要莫大的勇气。这人真要丢了自己?他难道真的要舍弃自己了吗?
想着自己将会像一个破麻袋似的被人丢在路边或者荒郊野外,然后双腿尽废的在骄阳或是暴雨下爬行、乞讨……太可怕了!
“我,我刚才没那么说过!”看着老牛快被牵到院门口,苍狼脸红脖子粗的吼了一句,但这一句显然底气不足。
墨霜没理他,继续朝前走。
眼看机会稍纵即逝,它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治好我的腿,你把它治好我再走。”
男人停下来,头也不回的道:“你不是跟妖族不共戴天吗?”
“……是。但是那些恶事都不是你做的。”
“你不是不屑于让我给你疗伤吗?”
“我……我想通了!只有,只有我的腿好了,我才可以去报仇!”[重生]落草为寇
明显是很长时间没吃过一顿饱饭的苍狼一双眼睛仿佛长在了食物上似的,喉咙上下滚动的时候发出了一种令人尴尬的呼噜声。然而它还是下意识戒备而警觉的看了女子一眼。
“要杀你,不用这么麻烦。”墨霜剑眉微微一皱在一旁冷冷道。然后直接用手掰了一大块羊肉放到嘴里大嚼起来。
见男人动作,苍狼再也顾不得什么下毒不下毒又或者是吃相好不好看了。它整个人,不,是整头人狼扑了上去,然后一手撕下一块肉来,左右开弓的就往嘴里一顿狂塞。
“慢点吃,小心噎着!”冰药端过一杯水来,然而苍狼根本不予理会。女子放下杯子看着男人“我们的让小保送到外面了。你陪我赏赏花吹吹风?”
墨霜犹豫片刻,随之而去。
用膳时分他依旧头不离帽的顶着那灰得快要落土的斗笠。一张长椅被他坐了个对角。仿佛对面那个与之共进膳食的是一头生猛的母老虎而不是温婉俏丽的佳人。
话题由冰药开头,以墨霜结束。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却丝毫不显轻松欢快,反而有一种浓郁到可闻的尴尬。这种尴尬像毒烟似的在二人之间愈演愈烈,以至于所谓的“赏花吹风”变成了“相顾无言”。
墨霜木讷而机械的刨着饭,屁股已经挪到了凳子边缘,半蹲半坐的维持着自己僵硬的姿势。
“还记得你跟我第一次在一起用膳的场景吗?你也是这样的。”
冰药将夹起的菜放到墨霜碗里带着笑意,“嗯……离现在有二十多年了吧?我记得那一次是朱雀偷了明滅(音灭)的符令带你从左权使的后山校场里溜出来的。我们在……亶(音胆)爱山碰巧遇见了。还记得么?”
墨霜扒饭的速度有所减缓,似乎也在回忆着二十多年前的事。
记得,他怎么可能不记得?那可以说得上是这四百六十八年里他过得最快活的一天。而那一段在后山校场的生活虽累虽苦,但那也是他迈出阴影的第一个地方。
——在那里,他交到了第一个朋友,有了第一次微笑;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种叫做“关怀”的东西,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肝胆相照”。在第一次不自量力的为人出头后,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是被人需要的、自己的努力不是白费的。
当然,在那一段日子里,他也第一次对面前的女子有了“图谋不轨”的倾慕之情,以及……以及兴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