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抚掌而笑道:“你现在刘备帐下参赞,而操却知玄德行险入徐州,事有不谐,现在已成困守之局。如今王羽亲自在郯城坐镇,玄德恐怕已经日夜难寐了吧?子远此时前来说我,焉知不是让吾为玄德火中取栗。解他的燃眉之急呢?”
“曹孟德,果然枭雄也。”被曹操一激,许攸骨子里的狂气顿时发作出来了,他也不解释,面带冷笑,直接揭穿了曹操的用心:“汝大举西进,世人只道你想勤王,挟天子以令诸侯,占据大义名分。可你瞒得了天下人,又岂能瞒我?”
他目视曹操,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想正面打败董卓,实际上,你也不可能做得到。即便做到了,惨胜如败,也会让你彻底退出问鼎之列……明知如此,你还执意西进,所求者,无非等董卓变生腋肘,然后你便不费吹灰之力的全据司隶。招降纳叛,我,说错了吗?”
“变生腋肘?”曹操脸上的惊异神情全然不似有伪,但说出来的话却和许攸期盼的相去甚远:“难道子远的意思是。长安空虚之后,会有忠义之士图谋董贼?”
他搓搓两手,嗟叹道:“如果真能如此,倒是不错。怎奈董贼身边也有智者参赞,并未留出这样的破绽来。唉,可惜,可惜啊。”
“哼哼,”许攸看着他,只是嘿然冷笑不休,他的外形本来就有些阴险,又赶在夜里摆出这副造型,看起来很是惊秫,过不片刻,把城府极深的曹操都给搞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曹操脸一拉,语声转冷:“子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要消遣吾吗?”
“消遣你?我哪儿敢啊?你可是一方雄主曹操!”许攸拉长声音,语带讥嘲,曹操只觉一股邪火直往上闯,正在怒气勃发之际,许攸的下一句话却如同冰水一般,浇熄了他所有的怒意。
“声东击西,东西夹击,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呵呵,好计谋,好厉害!”
曹操终于色变,声音中多了一股浓浓的凶厉味道:“子远,你说什么?说清楚点!”
“还不够清楚?”这次轮到许攸装腔作势了,他斜睨曹操,直到后者渐渐变得气急败坏了,这才悠然开口。
“马腾遣使往洛阳求亲,瞒过了全天下人的耳目,谁又想得到,这是你曹孟德瞒天过海的计谋呢?联姻?或许是有吧?你虽没有女儿,但我听说马腾是有的,虽然稍长几岁……呵呵,为了关中的千里沃土,为了西凉的十万强兵,些许小节,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吧?”
心中最大的秘密,甚至可以说是攸关前途性命的一件大事被许攸一口道破,曹操心中的震撼也是可想而知。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震惊神色尽敛,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许攸,似乎在推测对方的用意,到底是在虚言相诈,还是有了什么真凭实据。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没什么证据,不过,就凭这个猜测,无论是拿去高唐还是长安,亦或襄阳,想必都会受到礼遇吧?我没必要诈你,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确认了又如何?”曹操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其中杀人灭口无疑是出现频率最高的一个。不过,他对许攸太熟悉了,他不相信对方什么后手都没留,就这么施施然上门来爆料,贸然动手,说不定反而不美。
“孟德,不管你信不信,攸此番来都没有恶意,更不会为了刘玄德而诳你,或胁迫于你。”
许攸正容危坐,肃声说道:“你的计谋虽然隐秘,但王羽早视你为争夺天下的最大障碍,余子皆不在他眼中。目前弘农战局胶着,你却没有什么破局的妙手,以他的智谋,多则两月,少则半月,很快就会察觉到问题,到时……”
曹操默然,弘农战局很有迷惑性,但那是对普通人的,想瞒过王羽这种精明人就没可能了。联络马腾是郭嘉提出的妙计,但往来不便却是无法克服的困难,曹操现在完全不知道盟友的动向,不知道马腾集结了多少兵马,拉了多少盟军,董卓是否已经有所察觉……
所以,虽然郭嘉定计时,强调一定要速战速决,但这场战事还是很可能要绵延数月之久。
如果对手只有董卓,做到这样也足够了,可对手是那个王羽……许攸能猜到,王羽就算被其他事分了神,只怕也很快就会有所察觉。
青州对关中鞭长莫及,那已经是过去了。随着黄河商道的开通,青州的商船如同过江之鲫般往来穿梭不停,若是把所有的商船都连在一起,说不定能在孟津和高唐之间搭出一座桥来!
在王羽之前,很少有人想过,受到扶持后,商业竟然能呈现出如此可怕的势头来。
没错,就是可怕!
曹操一点都不怀疑,一旦双方开战,王羽即便不经由河内,一样可以对洛阳发动大规模的攻势。同时还能以精锐部队越过洛阳,攻入河东、弘农,就算长驱直入关中,也不是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众所周知,青州的商人和军队是捆绑在一起的,有人欺侮青州商人,青州的军队就会出头给他们撑腰;反过来,军队有需要,商人也义不容辞。
数以千万计的青州船队,是福音,也是噩梦,至少曹操现在想不出特别有效的方法克制对方。封锁黄河水道倒是可以考虑,可那样一来,自身的损失同样巨大,还很可能会惹得王羽和董卓联手。
半晌,曹操涩然开口,声音暗哑低沉:“那么,子远,你的意思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