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尼。斯文,斯文呀。”糜竺忙着整理衣冠,只是跺脚嗟叹,糜芳却已经大声抱怨起来:“我说国令君,你慌什么啊,秋粮收购的规矩不是早就定好了吗?定价收购,不赊不欠,你照做不就是了,犯得着差点推我一个跟头吗?”
青州的官制基本上是全盘照搬汉朝的,但具体名称和职责都有出入。国渊主要负责的是农耕。在朝中。承担这项责任的应该是九卿之一的大司农。
不过大司农的官署其实相当于汉朝的中央政府财政部。凡国家财政开支,军国的用度,诸如田租。口赋,盐铁专卖,均输漕运,货币管理等都由大司农管理。
在对经济极为重视的青州,肯定不能照搬,而是要细分。所以,国渊、糜竺、王修等人的官职都是在大司农之下的,国渊为籍田令兼治粟都尉,王修为都内令兼都内令,糜竺则是盐市令兼均输令。
这也就是因为他们几个的官职定的比较早。王羽没做太多修改,其实外间早就将他们视为青州的九卿辅臣了,也算是无名而有实。
“对不住二位了,”国渊拱拱手,认错态度倒是还不错,但从神情中可以看出,他的注意力压根就没在糜竺兄弟身上,他转向王羽,举起一只手,张开手掌比了比,高声说道:“主公须知,今年可是大丰收了啊,各地的收成足足比往年多出了五成上下!”
“这样的大丰收,已经多年未有过了,通常来说,粮价至少会跌个三四成,更多也不是没可能,而主公要求的统一收购,可是在去年的均价上再加两成……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话说到这份儿上,即便是对内政一无所知的武将们也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若是换在从前,国渊当然不会有这种烦恼,汉朝通常的模式是直接收粮,而青州新政的作法以钱币缴税,然后对农民手中的粮食统一收购。
这样的丰收年里,以青州轻徭薄税的做法,百姓卖粮的热情肯定高涨,如果仍以新模式进行收购,就算是税收可以返还一部分,对财政的压力同样非同小可。
王羽还没说话,糜竺却沉吟道:“这未尝不是好事,反正百姓手中有了钱,总也是要花的,钱越多,商品市场就越繁荣啊。由于主公下令,提高了工匠们的待遇,各地工坊劳动热情高涨,军队的订单都做完了,正打算往民用领域发展发展呢。”
话音未落,一边王修已经嚷嚷起来了:“子仲啊,你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要知道,中原百姓有储蓄的坏习惯,钱发出去了,被他们积攒起来,幕府这边就得多铸钱……主公常说货币滥发的危险是其一,那钱币可都是真金白银铸造出来的,你叫我去哪儿给你找那些多余的金银出来?”
糜竺不肯示弱,嘟囔道:“不是有倭岛的金山银矿么,还有这两年外面的五铢钱也流入不少,融了重铸还不简单……”
“真是不当家,就不知道油盐贵呐!”王修气恼道:“开采金山银矿难道不需要人手吗?海贸方才兴起,有几个愿意撇家舍业,远渡重洋的?当地土人?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当地那些土人连说话都得现教,训练他们开矿,比训练猴子做工又能容易多少?”
“二位,二位,你们先别吵,先让主公给我个答复再说……”国渊在一边弱弱说道。
糜竺、王修齐齐转头,异口同声的断喝道:“闭嘴!”
国渊:“……”
几大内政重臣吵得热火朝天,各司的幕僚们自然要上前帮衬,在一边也是吵做了一团。武将们不理内务,听得也是云山雾罩,不知所云,搞不懂丰收了还有什么好吵的,魏延比较机灵,拿眼去看王羽脸色,顿时吃了一惊,连忙扯扯正咧着嘴看热闹的太史慈。
“子义兄,你看主公的神情,怎么这么怪异呢?”
太史慈打眼一看,也有些吃惊。按说国渊这帮人没啥颜色,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干扰主公一家团聚,然后又自己吵得热火朝天,主公就算不发怒。也该有点不爽才对。可现在看看,主公竟是在那里耐心听着,嘴角还带了一丝微笑,分明是兴致盎然哇。
“这可奇了,”太史慈捏着下巴,煞有其事的念叨着:“若俺是主公,谁敢这么乱来,肯定一人一巴掌打过去,让他们知道规矩再说,可主公这样子。真是怪啊。”
“可不。”魏延大点其头。
若是换了其他君主。他不假思索就能说出答案。无非制衡呗,臣子越不团结,君主的位置就越稳当。可自家主公哪是那种人?他恨不得把权力都分派出去呢。
魏延哪知道,王羽这会儿已经神游天外了。
看着三国名臣们以近乎后世的方式和内容进行争论,恍惚间,王羽也有了种难以分清前世今生的感觉。
虽然还只是雏形,但解放生产力的第一步已经很完美的迈出去了,只要精心呵护一段时间,这萌芽肯定会茁壮成长起来。
华夏文明并非后世那种人畜无害的软弱文明,在两汉、先秦时代的几千年里,华夏文明已经进行了很多次对外扩张的尝试,开始是成功的。直到遇到大自然构筑的天堑之后。
以秦皇汉武的雄才大略,在这些天堑面前,依然显得那样的无力,现在轮到自己了,而自己的应对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