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个时辰过后,这片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了浩瀚的神力,只有无边的黄沙被狂风吹拂而起。
沙尘漫天,隐隐之间似乎遮蔽了苍穹之上的大日,这一幕虽然看似浩大,但是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海之中却稀松平常。
若是遭遇那些多年难遇的大沙暴,恐怕会将方圆百里之内的一切尽数掩埋到土层里面,在这亘古的岁月之中,不知有多少文明遗迹,失落在了这漫漫黄尘之下。
风沙吹拂之间,那在沙尘之上走过的脚步之声逐渐响起,一道高大的身影逐渐清晰了起来,草鞋麻衣,显然正是先前的那位佛门僧人。
这位看上去已过不惑之年的僧人,走在这稀松的黄沙之中,但他的脚掌却并没有陷入沙尘里面,就仿佛是在这黄沙之上漂浮着似的,显得颇为神异。
而在他止住脚步的地方,一名被沙土掩埋了大半个身躯的少年依稀可见,那一头及耳的短发,还有那近似于破布的麻衣,显然正是从那神御郡城消失无踪的寒宁。
只是此时寒宁的身体之上,已经没有了刚刚显化的黑色神力,在他周边的沙土之中,那像泥潭似的黑气也消失不见,就好像先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是在少年的脖颈之处却多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圆环,紧紧贴着皮肉,箍在了他的喉咙之上。
“阿弥陀佛……”
那位中年僧人微微低首颂了一声佛号,眼中的金光如同百年的老井一般没有半丝波澜,但是很显然,刚刚褪去的这黑色神力,还有箍在少年脖颈处的圆环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只是能够镇压那头黑鹰的魔力,还将这扩散开来的黑气尽数逼迫回去,这位僧人的佛法修为恐怕也是相当的高深,在天地之间的武者之中并非岌岌无名。
而在这黄沙之中,僧人合起双手低颂佛号之际,在他的身后,又有一阵脚步之声传来。只是这脚步和他相比明显沉重了许多,显然每一脚落下都陷入了沙土之内,看来修为比他要低上不少。
“阿弥陀佛,了尘师兄,这是何意?”
沙尘之中的身影渐渐清晰,此时从那风沙里面走出的,也是一个打扮与那位僧人一般无二的和尚。
只是和这位了尘相比,他明显要年轻许多,胸膛臂膀之上肌肉扎结,手中紧紧握着降魔禅杖,显然是一名武僧,出言询问之时,神色也显得颇为不解。
“阿弥陀佛,一草一木,皆为天定;一饮一啄,皆为前缘,一切都是天意,我辈又何须强求?”
低头诵经的和尚缓缓站起身来,但是却并没有回头看向身后的师弟,而是依旧盯着面前这个将要被黄沙掩埋的少年,低声叹息道。
“师兄,那可是空辽大师的舍利子……”
听到僧人口中的箴言,那位佛门武僧肃然起敬,只是脸上却依然悬挂着焦急之色,此时方才看到,在寒宁脖颈处的金色圆环之上,还镶嵌了一枚小小的金色明珠,如琉璃一般闪烁着晶莹的色泽,显然正是他口中所说的舍利子。
佛门的舍利,又被称作佛骨,是真正的得道高僧圆寂之后,肉身灭去所留下的遗褪,其中蕴含着一位高僧修为的沉淀,对于佛门来说乃是难得的圣物。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空辽大师,想必是一位修为有成的佛门高人,若非事关重大,这位武僧也不会直接出言质疑自己的师兄,要知道这位粗布麻衣的了尘和尚可是寺中的佛子。
然而那位中年的僧人却是微微摇了摇头:“空辽大师证得罗汉果位,修成金身法体,云游天下却在那摩柯寺坐化圆寂,这便是天意……”
“而你我二人得方丈真言,远渡千里奉大师舍利回山,却在这茫茫大漠之中,遇得这少年施主,却刚好以舍利封印其魔性,这也是天意。”
那苦行模样的僧人转过身来,对着身后微微颔首行了一个佛礼,却是那名武僧慌忙回礼,额头之上似乎渗出了汗水。
“了武,你受达摩院掌座亲传,可谓是天赋异禀,入寺六年,在武道之途上越发精进,可是对于佛法确实疏忽了。”
那位被称为了尘的和尚微微闭上了眼睛,收敛了眼中的金色光辉,可合十的双手却并未放下,依然用他那无波无澜的声音说道。
“佛门弟子学武,乃在于强身健体护法伏魔,修习任何武学之时,总须心存慈悲之念,倘若不以佛法为基,则练武之时必定伤及自身。”
僧人那平淡的声音,却让那名武僧面露惭愧之色,随即便将手中所拎着的禅杖插在了黄沙之中,双手合十,低颂佛号。
“辽武师弟虽然入寺的时间并不长久,但武道之路可谓是一日千里,可若是师弟不以慈悲为念,不以佛法护身,那终究不能消除习练那些武学所沾染的戾气,只怕有朝一日,自毁根基。”
“阿弥陀佛,贫僧知错了……”
了武和尚面露羞惭之色,低头认错,显然对于这位师兄他是相当信服的。
了尘和尚虽然在佛门的辈分不高,但是对于佛法的领悟却使得各院掌座都为之惊叹,当初在达摩院辩法之时,他便曾舌绽莲花,辩得数十位高僧哑口无言,被当代的方丈称为佛子,是为玄空寺当代的天下行走。
而了武跟随在这位师兄身边多日,在这一路东行之上,他更是对这位师兄的行止深有感悟,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之间皆蕴含着佛理,若非如此,也不可能让他心悦诚服。
那位麻衣僧人闻言向他稍稍颔首,便背着身后的禅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