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送走刘家人不到半个时辰,方郑氏来了,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泪水像总也拭不完,手上帕子不停地往脸上擦抹,两个丫头搀扶着她走路,任妈妈跟在她后头,也是哭丧着脸,眼睛红肿。
看这架势像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把郑老太太和郑夫人都吓了一跳,细细问过任妈妈才知原委。
原来,龚子杰昨夜被打了,打得很惨烈,手臂和腿骨都给打折,偏偏他那随身小厮不懂骨折之人不可随意挪动,只管央得人七手八脚把他弄回龚家,当时是遍身血污,奄奄一息,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郑景琰毫不讳地说明龚子杰会被康郡王府的人暴打一顿,自己没有能力救得了他,方宝婵回去后不可能不告诉龚子杰,那龚子杰却也胆大,昨天进赌坊小赢一把,呼朋唤友在酒楼上吃饱喝足,趁着几分酒意,竟还敢走去康郡王府小妾住的那条街,或许他只是想探看一下虚实吧,倒霉的是正好遇到康郡王府一名管事领了人过来,欲将那小妾远远打发掉,看见龚子杰,那管事打个眼色,几个人推着他到僻静街角一顿暴打,眼看他只剩得一口出气,便扔在那儿不管了。
方郑氏今早得报,也顾不得跟老太太说一声,急急忙忙跑去龚家,她担心的是若龚子杰死了,女儿受不住伤悲昏厥,那样她可以趁乱把女儿带回来!
宝婵痴迷龚子杰,可人都死了,若是她顾念旧情硬要为他守几年孝,那就不好了,年纪越往上长,越难再嫁!
谁知龚子杰经大夫救治却又缓回来,没死成,但大夫说有可能变成瘸子。
郑夫人和依晴将方郑氏扶着坐在老太太右下首椅子上,示意任妈妈带着丫头退下,方郑氏见了老娘又悲从中来,流着泪哀叹自己命不好,带累得宝婵命也不好。
郑老太太说道:“宝婵的命很好了,她琰表哥若不从中周旋,那龚子杰能活命?他死了,宝婵可就……”
方郑氏脱口而出:“那还不如做寡妇呢!趁年轻,再另嫁个好的!”
郑老太太迅速扫了一眼郑夫人,还有旁边的依晴,然后目光严厉地瞪住方郑氏,沉声道:
“这样的话竟出自你之口?还敢当着我和你嫂子、晚辈的面说?这么多年的教养,都是对牛弹琴了么?”
方郑氏顿了一下,低头拭泪:“母亲。”
郑老太太看向郑夫人:“你今天也累了,让晴儿送你回去歇着吧,琰儿连日在秦王府也不知忙些什么,今天想必也不回家用饭的,晚上你们娘俩就不必过来了!”
郑夫人知道老太太与大姑子母女间要谈些体己话,不便让她听见,就带着依晴告了退,婆媳俩相携离开。
待人都走远了,方郑氏才含泪道:“母亲,宝婵可怜哪!”
郑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宝婵二十多岁,是嫁出去做了娘的人,她自有她的心计打算,用得着你这样操心?我也只有你们兄妹三个,从小含在嘴里养大,当年你们姐妹俩嫁去别人家之后,出了多少的事件,若我也这般左右不放心,怕不早心碎而死了?多年来我没管你们,也不曾前前后后母鸡护雏般跟着,你们不是自己拿定主意该怎么过怎么过?谁也替不了谁,各人的日子各人过,不要再去打扰宝婵,她是个有主意的!”
“她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硬撑罢了!龚家那些儿郎看见龚姑爷伤得那样重,怕填上一笔银子治他不算,还得白养着一家大小,吵闹不休,将来还不是被分出来?宝婵那一点点嫁妆又尽让那不成器的变卖了,到时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可怎么办哪?我虽说命不好,可我有娘家,有母亲庇护,宝婵她……她是真的苦哇!母亲,我无能啊,我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活了大半辈子,竟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方郑氏呜呜咽咽地又哭起来,郑老太太长叹口气,低声呵斥:“行了行了!我不还没死呢吗?”
等方郑氏慢慢平息,郑老太太道:“你长年在我身边,我也多疼怜你些,你不比你妹妹,她到底还能享受一家子的团圆,你就这般孤孤单单过一辈子,我看着心里也难受!将来我不在了,我那些体己,总有一些是要留给你的,你不用发愁,就照你眼下这般花用,给你的那份能供养你到一百岁!另外琰儿也孝敬你,应承了分给宝章一点产业,许他一个前程,便不是虚话。宝婵出嫁之时嫁妆不能太过丰厚,出嫁之后,若再想要侯府给她补贴,那是不能够的了!你该明白其中原因:下边还有文慧、月娇看着呢!若样样事都让宝婵开了头,往后她们也要,给是不给?虽说家大业大,这东分一点西舍一点,那就慢慢少啦!琰儿和晴儿日后生三五个儿子,儿子们又生下十几二十个孙子……这份家业就不够看的了!他们才是郑家嫡子嫡孙,我若不替他们看着护着,专拿来补贴了女儿和外孙们,日后怎么去见郑家列祖列宗、还有你父亲和你哥哥?”
方郑氏低下头,说道:“母亲,这些女儿都懂的。”
“懂得就好,日后可不许再像刚才那样,当着姑娘们的面瞎里胡说,我若也像你这般,张口就答,岂不是什么事儿都让人看清楚听明白了?我便是想给你些好儿,总不能当着她们的面罢?让文慧看见,她还不得跟她娘说去,回头你妹妹回娘家来又把我搅扰个头晕眼花!”
方郑氏擦着眼睛道:“我也是为了宝婵,一时急痛,糊涂了!”
郑老太太道:“龚家乱成那样,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