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振羽拖着弟弟去了最后排落座。
这样很让傅振商没面子,但是傅振商明显感觉到姐姐的气场不同,少不得鹌鹑了一把,挣扎都没敢,随她去了后头。坐定后,傅振羽望着台上那位,年岁同仓子坚相当、长相也有三分相似、只身高不及仓子坚的男人,面色凝重。
她对冉家内部的事没发表意见,不代表她不知道。
昨日晚饭后,镇远侯让侍卫给她送来了冉家的一些消息。苏州有三大世家,冉家是没落的那一族,原因很简单,嫡支太弱。
冉家排行只论嫡支三服以内的排行,比如冉九爷,上任家主是他的祖父,他自然能论排行。而如今,家主是他的大堂兄,是以,他的儿子作为第四代,是进不了族中排行的。没了排行,就等于没有族中的资源。但有排行,也不见得有资源,如果那人是庶出的话。
冉家如今地的问题,便出在这里。
冉家当代家主,只有一嫡两庶三个儿子,且嫡子行二。前头有庶出的长兄,后头又有个天资聪慧的庶弟。庶长兄已经有了长子,庶弟则已在族学教书第三年,也就是说,已经成为秀才三年了。三个儿子,只有嫡子要什么没什么。
但人家是嫡子。
二十五岁的嫡子,连个秀才还不是,家主至今没有让出资源给两个庶子。
倒也不是他不想让,而是,冉夫人出自苏州三大世家之首的江氏。当冉家做出决定支持庶子时,就意味着放弃江家的支持了。
那是个破釜沉舟的决定,需要徐徐图之。
台前的冉三,便是传闻中,冉家想要砸资源的对象。傅振羽看到一直觉得冉家过分热情,很不大对劲,大抵,也是出自于这个男人。
冉九爷应该是和她父亲先认识,后知道了自己的存在。论家世,傅家自然无法和冉家比。但她有个举人父亲,也不算太弱,配冉家嫡子有点高攀,但说给一个庶子,绰绰有余。她本身有生钱的能力,能管家,想来是别人眼中的“好媳妇”人选。
这是冉家的考虑。
傅家,她爹娘如何想的,那就更容易理解了。她娘那么喜欢冉家的生活,客居都乐意,能把自己嫁进这样的人家,她娘一定认为是对自己好;她爹那里能纯粹一些。冉三已经是秀才了,长相也不错,性子又好,连她弟弟都收服了,自有他的本事。这样的女婿,她爹怎会不满意?
没来由的,傅振羽忽然好生气。
父母就罢了,傅振商这个小叛徒,大师兄待他多好啊,他就这么弃大师兄于不顾!
台上,冉墨云见傅振羽冷下脸来,从初见的喜悦中清醒过来。男装都如此清丽的小姑娘做自己的妻子,自然是极好的。可惜的是,才到苏州半日的小姑娘,似乎猜到了两家的安排呢,真是个聪慧的姑娘。只是,不知道小姑娘恼的是父母的安排,还是对自己不满?
冉墨云无法确定,也不着急确定,见傅振羽坐定,便道:“好,我们继续讲《大学》。讲之前,问下大家,我是不是比别个胖些?”
儒士袍下的身段,谁能看见啊,只能看脸了。冉墨云有一张肉肉的脸,但不显胖,看起来很舒服——傅振羽当真顺着他的问题去思考后,蓦然明白,这人擅长引导。且这个问题,对于六七岁的孩子来说很好回答。果然,下头的孩子们,或说不胖或说看不见的,不管怎样,均有回答。
冉墨云扫视一圈,见每个人都张嘴了,才又道:“我是胖的,但胖的不是身体。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我呢,胖的是德。”
大言不惭——
傅振羽嘴角微抽,旋即明白他要讲什么了。
冉墨云已道:“是的,这句出自《大学》第七章,曾子曰:‘十目所视,十手所指,其严乎!’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你们已经背下了,现在,谁能试着说下,你对第七章的理解?”
趁着大家低声交谈的功夫,傅振羽问弟弟:“你们通背四书已经讲完,且大家都和你一样背下来了,所以开始讲释义?”
“嗯。冉三哥说,四书其实不难,我们一定会的,就开始给我们讲释义了。”
“不错。”
她认可的是冉墨云的观点,也认可讲课方式不错,傅振商却眼前一亮,附和傅振羽:“是呢,冉三哥很不错呢。他什么都会,从不凶人。但是我们做错说错什么,比如我把糖葫芦弄掉地上——”
傅振羽冷冰冰地看着弟弟。
傅振商便嘟着嘴道:“看,这就是姐姐你了。冉三哥都不会这样,他会把糖葫芦捡起来,然后告诉我这东西制作起来很麻烦。他让我把沾了泥的糖葫芦用温水洗净,带着重新粘糖。熬糖很难,粘糖也不容易,第一次做很丑,粘得也不均匀……”
傅振羽静静听着,慢慢反思。
这些年来,她忽略了一件事,小孩子的教育,和十几岁少年少女的教导,是不同的。所以,不怪她娘总说她凶而是她的方法,确实用的不对啊。
思及此,傅振羽抬头,看着冉墨云,心道:“这人,是天生就知道的,还是后天学来的?”
恰此时,冉墨云看了过来。
见傅振羽望着自己思索,而她一旁的傅振商则在低声说着什么,冉墨云狭长的眸子,再次写满了笑意,很是包容的那种。
好吧。
这人,还不错。
傅振羽承认着,只可惜,她已经答应了大师兄了。现在比较麻烦的是,她要知